赵启正和吴建民对话:尼山论坛是公共外交的一种

　　9月25 日，首届尼山世界文明论坛开幕前一天，同为尼山论坛组委会副主席的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主任、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院长赵启正和国际展览局名誉主席、 外交学院前院长吴建民，在山东卫视《新杏坛》栏目作了一场题为《 向世界说明中国》的对话演讲。 这场对话观点碰撞，语锋机敏，记者摘录部分精彩内容以飨读者。

　　一个词 从“宣传”到“说明”的转变

　　吴建民(以下简称吴)：启正，你曾在国务院新闻办担任了七年的主任。 你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命题，就是向世界说明中国。你没有说“向世界宣传中国”，而是“向世界说明中国”，出于什么考虑？

　　赵启正(以下简称赵)：今天中国真正走到世界舞台中心了，但是国外媒体和国外的政治家对中国仍有很多误解。

　　吴：我这个感觉太深了。我在国外当大使，发现一个现象，去过中国的人跟没有去过中国的人有很大的差别。去过中国的，有很多东西能跟你谈得比较一致；没有去过中国的，他脑子里面的印象就是西方媒体说的那一套，关于中国的框框很多。

　　赵：世界67 亿人口，来过中国的是少数，至少50 多亿人不了解中国。向世界说明中国，还是要靠我们的媒体向世界表达。以前我们说对外宣传，要把中国宣传好了。但是外文好的人都知道，“宣传”这个词在汉英字典或者是中法字典里有个括弧——贬义。意思是强词夺理地来表达自己的倾向。所以，“向世界说明”这个词就慢慢普及了。

　　问题是你想说明中国什么？说明中国的国情，说明中国的政策，说明中国的进展，回答外国人对中国感兴趣的问题，也包括那些误解的问题，解疑释惑。

　　吴：这次尼山论坛，法国前总统希拉克专门写了一封贺信说，在历史上，中国是产生世界上最伟大思想、最伟大精神的地方之一。世界发展到今天，离不开东方文明的贡献，离不开中华文明的贡献。这一点很多西方人不知道。

　　一双袜 中国老妈妈的公共外交

　　赵：现在世界希望了解中国。中国的重要消息，就是世界的重要消息。

　　吴：向世界说明中国的黄金时代到了。

　　赵：不久前，纽约时报登了一篇新闻——芝加哥的小偷开始偷下水道井盖了。因为中国收购废铁太多了，这个井盖将来就是中国某省摩天大楼的钢筋。当然它是夸张了，但中国的确是世界最大的钢铁购买者。世界上运输铁矿石、钢铁的所有轮船，有60% - 70% 是开往中国的。

　　今天中国的事情的确就是世界的事情，人家每天在关心，人民币跟美元到底怎么样了？在北京凡是中国人民银行的发布会，来的人特别多。我记得有一次BBC 的记者带着摄像机，他说我们今天不剪接，直传伦敦，因为这里涉及到人民币的动态，我们任何加工都会耽误时间。国外对中国的新闻就这么重视。

　　吴：现在中国有一个好的现象，各个省市包括各政府部门都有了新闻发言人，还对发言人进行培训，举行记者招待会。

　　赵：今天通讯、交通发达了，中国每年出国的大概有1500万人次。在莫斯科的红场能听到中国人说话，在巴黎的卢浮宫能听到中国人说话，到印度尼西亚也能听到中国人说话。政府外交是代表国家主权打交道的，公共外交是代表本人，并不代表国家。但在外国人看，你是中国人，你的微笑就是中国人的微笑；你的文明，就是中国人文明。所以我们都在表达中国。

　　吴：对一个国家的认识，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我举一个例子，我夫人在卢森堡当大使时，一次丹麦驻卢森堡的大使见到她说，中国人真好。哎，这个丹麦大使怎么会讲中国人真好？

　　原来有一年夏天，他对他儿子讲，你想了解世界的变化吗？到中国去。父母给他的钱不多，他背着旅行包，到中国旅行就坐我们的硬座车。这个男孩子晚上上了硬座车一看，中国的老百姓上车就把鞋脱了睡觉。他自己热的要命，把鞋也脱了，袜子也脱了。一觉起来看袜子没了。哪儿去了？袜子在旁边一根绳上晾着，有人给他洗干净了。原来他对面坐一个老妈妈，看他的袜子几天没洗了，有点味道，拿到厕所给他洗干净晾在那。中国人一直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老妈妈一看这男孩子，想起她自己的孩子也在外头遭罪，她就是将心比心，也没想到什么国际影响。就这件小事，让这个丹麦大使认定了中国人真好。这不是宣传，是真实的东西。这就是启正你讲的公共外交，匹夫有责。

　　一杯酒 文化无好坏高低之分

　　赵：尼山论坛也是公共外交的一种。我们聚在一起，并没有谈今天的社会主义如何，今天的经济发展如何，我们谈的是文化。在这文化当中，外国人能够理解中国人是这样的踏实，谦虚，温和。这对其他方面的影响是潜在的。文化的理解就等于对人们信任感，在文化理解的基础上，就可以做贸易谈判，做政治谈判，做军事谈判，就好商量。如果文化不理解，就没有信任感。

　　拿喝酒而言，中国的酒文化让法国国防部原部长感慨以后要少来中国，他不理解，认为饮酒应该是自愿的。文化是属于民族的，整体而言，不能说哪国文化好，哪国文化不好。我们常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是不是人家的文化就比较浅薄呢？

　　古往今来我们很少主动地向世界表达中国文化。外国人知道孔夫子，但不知道孔夫子说过什么。这是谁的责任？我们的责任。

　　吴：我们如何同世界交流？我们有自己朴实的价值观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包含着中国文化的核心理念——和合文化。这正是这个世界需要的。世界上现在很多动乱、冲突和矛盾，怎么办？孔夫子讲，和而不同。就是说我们要接受多样性，和平对话。

　　我觉得尼山论坛的好处，就是实现不同文明之间的对话。因为，文化决定观念，观念决定行为，人的行为都能找到文化上的根源。通过这种对话，让外界了解中华文明是什么，了解今天正在崛起的中国是什么走向。

　　我们通过这场对话，其中还有个好处，更好地认识自己。

　　本报记者 卞文超 实习生 周 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