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美国世界》是奥巴马竞选时随身携带的读物,它的中文版封底宣传词上,赫然写道:“发表竞选策略,问鼎白宫,《后美国世界》成为美国总统奥巴马竞选成功的法宝,也是他随身携带的一本书。”
时下,唱衰美国的声音经久不衰,国内外的理论界对于这个问题也争论不休。国内有学者指出,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到现在,“美国衰落论”从未消失过。其中有 8次高潮,包括:朝鲜战争后、苏联人造卫星升空后、越南战争后、20世纪70年代滞胀后、苏联扩张和日本崛起后、冷战结束后、“9睠11事件”后、金融危机后。一次又一次提出“美国衰落论”的,正是美国人自己。例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深陷越战泥潭,“美国衰落论”震耳欲聋,其代表人物就是哈佛大学教授萨缪尔嚈亨廷顿和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汤因比,亨廷顿甚至预言美国将在2000年没落。1987年,美国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声称,美国的力量不可避免地衰落了。然而其后,随着冷战的结束和美国经济的强劲增长,世界却蓦然进入了美国独霸的单极时代。不过,美国人从来没有停止过对美国衰落的担心。《新闻周刊》国际版主编法里德絠扎卡里亚指出,自美国在世界范围内建立霸权以来,美国人曾不止一次担忧过未来可能的衰落,但历次担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在他看来,原因在于美国的政治体系富于灵活性,善于应变、恢复力强,能及时纠正自己的错误并进行相应地调整。美国宪法的制定和通过早就为这种政治上的纠偏能力奠定了基调,正是这种纠偏能力不只一次地阻止了美国的衰落。
在扎卡里亚的新书——这部奥巴马竞选期间随身携带的书——《后美国世界》中,他指出,美国的衰落是政治性的,而非经济性的;与其说是美国衰落了,不如说是其他国家纷纷崛起了,而政治机能失调的华盛顿没能意识到一个新世界的诞生;“他者的崛起”对美国来说并非零和游戏,美国仍有机会领导和塑造世界。在扎卡里亚看来,过去500年,世界范围内已经发生了三次结构性的权力转移。每一次权力转移都是权力分配的根本性调整,都重新塑造了国际政治、经济和文化生活。第一次权力转移是西方世界的崛起。西方崛起的进程始于15世纪,到18世纪末期,这一进程大大地加快了。它创造了我们所熟知的现代化——科学和技术、商业和资本主义、农业革命和工业革命,同时也创造了西方国家长盛不衰的政治主导地位。第二次权力转移是美国的崛起,它发生在19世纪行将结束之际。美国实现工业化不久,就成为自罗马帝国以来最强大的国家,并且也是人类历史上唯一一个这样的国家:其他国家无论怎么联合也没有它强大。美国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期,主导着全球经济、政治、科学和文化。在过去的20年间,美国的优势无与伦比,这是现代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现象。
目前,世界正经历着现代历史上的第三次权力大转移,这次权力转移可以称之为“他者的崛起”。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全世界所有国家的经济都在快速增长,而且增长率之高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虽然各国经济繁荣与萧条并存,但总体趋势无疑是上行的。最明显的增长发生在亚洲,但目前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一地区。正因如此,把这次权力转移称为“亚洲的崛起”是不恰当的。在2006年和2007年,世界上有124个国家的增长率达到了4%以上,其中包括非洲的30多个国家,占非洲大陆的国家总数的2/3。并且,随着非政府组织数量的增加和能力的增强,等级制、集权化和控制力正在日益遭受侵蚀,而美国正是处于这一等级制的“最上层”。虽然正式的政治权力仍然掌握在民族国家手中,但大量形形色色的非国家行为体在国际上拥有并使用权力,导致了权力的分散和多中心化,甚至出现了无中心化趋势,民族国家越来越无法独自解决其所面临的全球性问题。在后美国时代,非政府组织和个人的能力无疑都增强了,过去由政府独揽的一些职能,现在越来越需要与国际机构共享。这样,政府间通过协议并采取共同行动的前景也由于非政府组织的参与变得越来越渺茫,世贸组织多哈回合谈判的僵局已经说明了这一点。正是此类崛起的“他者”所导致的权力分散,美国的支配地位越来越难以维系。
如果仅仅据此,便得出美国衰落的论断不免过于肤浅。美国貌似混乱和瘫痪,但是它的强大在于它的基本的政治和经济制度的不变和稳定;美国的地位也许相对削弱,但是它的绝对实力依然不可撼动。在经济领域,按照IMF关于各国经济实力的最新修正,美国的经济地位不仅没有下降,反而有所上升。在军事领域,美国每年的军事预算仍然是其后的十多个国家的总和。在科技领域,美国依旧是全球科技进步的引领者,每年还有数以万计的全球最优秀人才为美国所用。现阶段,除了美国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国家同时具备向国际体系提供公共产品的实力与意愿。而这种实力和意愿,是决定一个国家国际地位的关键。但不容否认的是,美国虽然是目前开放的自由贸易体制和世界民主秩序的主要缔造者,但它的确今非昔比。
在这个所谓的“后美国世界”中,美国虽占据高位,但它也是受到挑战最为严重的国家。这种挑战不仅仅来自于美国自己建构的外部威胁,更来自于美国在全球化面前的倒退,这种倒退源于美国的成功——美国的成功带来了一个重大的负面效应,那就是助长了美国人的自命不凡心理和傲慢之气,这使得华盛顿已经变得易于幻想和沾沾自喜,越来越与外部世界脱离联系。这种情况下,美国眼中“他者”的注意力越来越转向对自我崛起的关注,对于西方和美国越来越漠不关心。世界由过去对美国的愤怒或崇拜逐渐变得无所谓,从亲美主义或反美主义转向了后美国主义。
在后美国世界里,承认他者的崛起就必须承认美国的相对衰落。在扎卡利亚看来,美国应该寻求与他者共享权力,创建合作式联盟,共同管理世界,塑造其全球合法性。他强烈主张美国放弃残存在其脑海中的单边思维,以积极的态度给正在崛起的“他者”留出国际空间,这些观点都富有建设性和洞察力,是值得肯定的。在西方人眼中,这些所谓的“他者”很长一段时间内并不属于西方主导的国际体系。即使在后冷战时期,西方社会仍担心中国、俄罗斯会毫不犹豫地继续选择加入到反西方的阵营中。在其看来,一个崛起国要么融入西方秩序,要么拒绝接受这一秩序,成为现行秩序的挑战者。但是,事实上,这些国家大部分选择了第三条道路:融入西方秩序,但是按照自己的利益诉求重塑这一体系。这些国家一旦融入到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便成为现行国际秩序的最大受益者。随着这些国家实力的提升,他们开始仔细剖析西方的陈述、话语和假设,并且采取与之相对应的话语进行回应。
权力的分散是后美国时代的主要特征,尽管当今世界权力分配的相对差距确实在逐步缩小,但这种缩小的趋势并不会无止境的持续下去。不仅迈向无极化的世界是虚无缥缈的,就是真正的多极化时代,也还需要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因此,对美国是否走向衰落下一定论还为时尚早,但国际格局的转换确实正在发生。世界格局的转换不仅是一个结果,更重要的是一个过程。体系内主要大国的实力和地位并未发生根本性变化,但体系内主要成员国间的互动关系正在经历着一场变革。其实,《后美国世界》与基欧汉的“后霸权”理论一样,其真正用意并不是要论证美国是否由于金融危机而走向衰落,而是美国如何在后美国世界中维持或重建世界领导地位。在书中,扎卡利亚一方面认为美国的衰落是由于美国特定政府政策的失误造成的,另一方面又坚持美国应当扮演普世理想的界定者角色,并认为只有美国才能肩负起这一使命。
作者:泓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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