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往矣
从香港起义回到大陆的吴其轺,进入解放军北京空军南苑机场工作。但是,从这时起,吴其轺离他的飞行梦越来越遥远。
在机场工作的三个月里,他被禁止靠近飞机。
“他感到强烈的不信任,提出退出军队。”吴缘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他后来被调到杭州之江大学图书馆当副馆长,工资135块,15块津贴,还分了小别墅。”
在吴其轺家里,仍保留着1954年的老户籍本。翻到吴其轺一页,上面写着:“职位:图书馆职员;特长:飞行。”
吴其轺喜欢写日记。吴缘拿出父亲1952年的日记本,扉页上有父亲用铅笔画的三架飞机。日记本中间一页,吴其轺画了美国飞虎队第五大队的标志,在旁边写上三个小字:俱往矣!落笔认真,一笔一划足见当时之慎重,似有与过去做个了断的意味。
1954年,吴其轺被学校开除,关进了监狱。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入狱的当天,组织上同意他和女同事裘秋瑾结婚。“实际是让他成家,怕他逃跑。”吴缘这样认为。
所幸裘秋瑾是一位处事谨慎的聪明女子,她保存了和丈夫自结婚以来的能证明身份清白的大量材料。
吴其轺这一关就是二十年,直到1974年才被放出来。“在1974年的释放证上,只写了名字,说是:年纪大了,回到原地。没有说被抓和释放的原因。”吴缘说。吴缘一直不知道父亲曾经参加过飞虎队。
这一年,吴缘17岁。他想知道父亲为何自他出生就一直不能回家,“但是他从来不说,我和我妈都只知道他曾经当过飞行员。”一旁闭目养神的老太太、吴其轺的老伴裘秋瑾用浓重的杭州方言插话:“他是怕连累我们。”
一直到抗战六十周年,国内媒体开始寻找飞虎队员,吴缘才知道,父亲是当年的飞虎队队员,参加过对日作战,解放后从国民党空军投诚起义归到大陆。
因为出身不好,吴缘兄弟常常遭到同学的殴打。
“我哥比我高两届,我们俩在一个学校,他在学校非常老实。他们要去打他,我就跟他们说,你们不要打他,来打我。每天下课铃一响,我自己就站到树下让他们打。我哥毕业之后,我一个一个打回来,没有一个不被打的。”因为父亲的关系,吴缘只上了初中便辍学。
如今53岁的吴缘,身材高大,皮肤粗黑,脸上依稀能见到年轻时凶狠过的痕迹。“虽然受了很多苦,但我从来没有怨恨过父亲。我这几年留在家里照顾他,希望能帮他实现心愿。
2005年,吴其轺中风住进医院。吴缘离开和朋友合伙开的广告公司,回家专职照顾父亲。“这时我才开始接触我父亲和家族的一些事,搜集了许多家族的资料。”在吴其轺的家里,几面墙都贴满了父亲的老照片,许多照片来自美国和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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