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8日至11日,国务院在中南海连续召开三次经济形势座谈会,分别听取地方负责人和经济专家的意见和建议。7月25日,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将“保发展、控物价”定为下半年我国宏观调控的首要任务。
座谈会上专家、学者谈了哪些经济建议?
8月1日晚,参与了国务院专家座谈的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李稻葵教授,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给出了他对当前中国经济的一些诊断。
“当前宏观经济的主要问题是总供给的问题,而不是总需求的问题。”“下一步就是要通过改革,帮助企业化解成本上升所带来的压力”、“增值税的改革下半年或者明年应当出台”、“小额信贷公司有望两年内全国推广”……
李稻葵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佛利曼讲座教授,博士生导师。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CCWE)主任、金融系主任。1985年毕业于清华大学,1992年获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先后于美国密歇根大学、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以及香港科技大学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长期关注经济改革与发展研究,致力于从中国改革开放的实践中提炼相关的现代经济学理论。
中国需要“供给管理”的新思维
新京报:你参加了国务院专家经济座谈会,会上你发表了哪些观点?
李稻葵:我阐明了一贯的观点。关于宏观经济形势当前碰到的问题,恐怕是过去30多年以来最复杂的一次,过去30年我们是反复控制经济过热、控制总需求膨胀,但这次和以往遇到的问题不同,这次不仅是总需求膨胀的危险———外汇储备的增加和外资的流入导致本地货币存量持续上升,更重要的还是总供给受到外部的冲击。
新京报:通俗讲如何?
李稻葵:说明白一点就是企业成本结构大幅度改变,企业承受着成本大幅度上升的压力,当生产者的生产意愿下降,就是总供给曲线在回收,社会有效供给在下降。如此一来,物价水平就会上升,整个经济增长率就会回落。
我的核心观点是,当前宏观经济的主要问题是总供给的问题,而不是总需求的问题。宏观调控新的课题是要采取一系列的措施来拉动供给,中国需要供给管理的新思维。
新京报:供给管理的核心问题是什么?
李稻葵:其核心就是要进一步改革,用各种各样改革的办法,帮助企业化解成本上升的压力。这不仅是为保障经济增长也是为以后的发展奠定机遇。
新京报:为什么更应关注供给方呢?
李稻葵:有两个理由。一是供给是更根本的、更长期的。外资涌入冲击是短期的,在未来半年或一年内会逆转。外资一跑,货币发行量就下去了,对供给方的冲击就消失了。政府在这方面也比较有经验了。
二是如果我们的眼光总是放在总需求管理,那么结果就有两个,要么物价压不下去,要么把物价压下去的同时GDP增长速度也比较低。但如果处理好供给方的问题,是双赢,既能增加产量,也能控制物价。
降低企业成本应对通胀冲击
新京报:企业成本的冲击来自于何方?
李稻葵:来自三个半成本的影响:一是劳动用工成本在上升。其远远高于物价上涨率,这不是因为劳动者工资谈判能力的提高,而是农村劳动力逐步转移到城市的二元经济调整过程,已到了新的转折点。农村富余劳动力减少,城里的工厂在吸引劳动力时要付给更高工资。这就导致两个结果———劳动用工成本上升和农村农产品供给量下降。
新京报:另外两个半呢?
李稻葵:二是原材料价格的上升。全球的需求量在上升,供给相对不足。三是节能环保成本在上升,冲击企业的运作。
最后,还有半个成本因素,财政税收的包袱对于企业不断加重,这也对企业的供给产生冲击。这半个成本,部分是人为的。
新京报:怎么解决供给方的问题?
李稻葵:近期提高部分纺织品出口退税是最直接的措施,对冲国外出口市场萎缩和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但解决供给方问题,从根本上讲要从体制上和制度上下工夫,帮助企业提高效率。
比如说要推进财税的改革;增加对一些中小企业的贷款,尽快出台面向中小企业融资的金融机构措施,推动这种金融机构的建立。在劳动用工上也要下工夫,允许地方城市逐步放开对户籍管理的约束,让农民工成为城市里的普通公民,增强其进城务工的积极性,这样工资成本就会下降。
新京报:价格改革也需要同时进行吗?
李稻葵:要放开资源性产品的价格,从能源、木材,包括成品油等都要逐步放开。如果不放开价格的话,不仅不能调动生产者积极性,而且会扭曲市场的自我调节机制,一些耗能性的企业和技术就很难退出。还有要进行反垄断的改革,对一些行业要放开。
增值税改革下半年或明年出台
新京报:从去年下半年至今的宏观调控,由“双防”(防经济过热,防通货膨胀)到“单防”,再到“一保一控”,而且把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增长”放在“控制物价过快上涨”之前,你怎么理解这个变化?
李稻葵:基本上是强调政策的延续性,不是大变。其核心还是要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增长,同时控制物价过快上涨。“保”就是要扶持中小企业和出口企业,对于一些重点行业也要扶持,比如高科技和节能环保行业。“控”,就是在货币政策上,预计基本上还是会继续维系过去一年多来比较紧的政策,不会放开,但是从紧的力度不会再加强,但也不会放松。
新京报:你预计会出现哪些政策调整?
李稻葵:货币政策在控制总量的前提下,要扩大有效供给,以此来控制物价上涨的趋势。我相信主要基调是在稳定不变的大前提下进行结构上的调整,贷款额度适当向中小企业、就业型企业和高科技企业倾斜。
税制的改革,包括增值税的改革,恐怕也会在下半年或者明年出台;对于一些行政审批、行业准入,可能也会有所缓解;对于出口型企业,国家有可能出台一些有利的、帮助企业暂时渡过难关的政策;人民币汇率升值的步伐也有可能进行一些调整。
没有必要要求央行的独立性
新京报:有观点认为央行货币政策的有效性和独立性很受限制。未来央行是否可独立执行货币政策?
李稻葵:货币政策的独立性问题,在中国的环境下,恐怕不好照搬,也不应照搬。我国政府对通货膨胀问题高度敏感,在此情况下,不可能要求央行会过分地放松银根纵容通货膨胀。政府对经济波动和物价上涨比任何国家的政府都重视,比任何人都着急,没必要要求央行货币政策的独立性。
新京报:汇率政策你怎么看?
李稻葵:汇率政策广义上讲就是货币政策的一部分,还是由人民银行领导的外汇管理局在市场上直接控制。得出汇率冲击了货币政策,或者货币政策影响了汇率政策的观点,是还没有完全理解中国宏观经济学整个图像的人得出的结论。货币政策、汇率政策两者从一开始就是通盘考虑,一体化的。
新京报:你认同现在货币政策越走越窄、越走越被动的观点吗?
李稻葵:不是被动,在中国现在的宏观经济情况下,问题的主要方面不是出现在货币体系和银行体系,病源不在这儿。打个比方,就像你得的不是癌症,却使用针对癌症的方法去治疗,当然不合适了,总供给的冲击怎么能指望货币政策解决呢?得的心脏病却当肝炎去治,当然力度不够了。所以我不同意货币政策无效、被动的观点。
小额信贷公司有望两年内推广
新京报:中小企业融资方面,你有什么建议?
李稻葵:为支持中小企业发展,应当建立专门立足于本地经济、服务于本地小型企业的“社区银行”。社区银行,就是把一部分信用担保机构变成银行,规模不是很大,就是在本地区、本市内活动,贷款规模也不是很大,经营业务在本市,自然就会为当地企业服务。国际经验表明,大银行是为大企业服务,小银行是为小企业服务。
新京报:这个和浙江所批准的小额贷款担保公司有什么异同?
李稻葵:有一定关系,地下钱庄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社区银行,只不过其不合法。其增加交易的成本,利息率很高,如果将其规范化、合法化,让其浮出水面,交易成本就下来了,利息率也会下来。现在只是在沿海一带试点,一两年内可在全国快速推广。
金融安全与石油危机是未来两大威胁
新京报:在防止经济下滑、抑制通胀两大任务外,宏观调控还有第三大任务,就是防范风险。你认为当前中国经济面临哪些风险?
李稻葵:奥运前后,我们将面临两个潜在的风险。第一是金融风险,即由跨国资本流动逆转所带来的金融体系的大规模震荡;第二是石油危机,即国际石油价格持续高涨所带来的世界石油市场的运行停顿,可能对中国经济带来的重大冲击。
这两大风险所发生的概率可能不是很高,但必须要有所提防,并采取积极的措施减少其发生的可能,化解风险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新京报:资本逆流怎么理解呢?
李稻葵:次贷金融动荡使得西方金融市场的流动性骤然下降,世界范围流动性过剩的时代已告结束,同时,来自于发达国家的投资者在不断地审视和评估他们投资的风险价格,由此出现资本回流。
部分新兴市场国家出现的资金外流现象,会扩散到一些经济情况较稳健的国家,如中国。而中国较过去更加开放,资本管制力度也减弱了,一旦周边国家出现金融动荡、资金逆流,中国经济一定会受到巨大影响。
新京报:如何防范呢?
李稻葵:短期内惟一可做的,就是加强资金出入境管理,尤其是要管住资金非法流出的渠道,这不仅可以直接避免和减少资金倒流所带来的影响,而且可以减少热钱涌入的力度。如果资金流出的难度增加,热钱的流入会很自然地减少。
新京报:次贷的风险有没有过去呢?
李稻葵:次贷风险远没有过去。次贷危机有三部曲,第一步是影响美国的金融市场;第二步是转入新兴市场;第三步则是使欧美国家的经济陷入长期低增长阶段。目前看来,这三部曲的第一步还没走完。
上周,布什政府通过了一项总额高达3000亿美元的援助两房的计划,这个对美国经济非常必要,也非常明智,我相信这个政策出台后,他们还会追加措施,直到房地产和金融市场稳定起来,出于自身利益他们不会手软。我们也需高度关注。
新京报:近期,国际市场石油价格出现了波动,你认为石油价格的走势,会不会缓解全球的通胀形势?
李稻葵:未来石油价格不容乐观。但我们的能源政策不要寄希望国家能源价格下降,要想办法逐步提高国内能源价格,继续推动节能减排,推动替代能源的建设,从现在开始就要通过燃油税的方式提高成品油价格,使得我们国内的能源结构有一个根本性的改变。
未来五年处在温和通胀阶段
新京报:你怎么判断下半年的通胀形势?
李稻葵:全年的CPI的涨幅预计在7%或者略高于7%,下半年在6%左右。
新京报:这是基于哪些原因的判断?
李稻葵:这次通胀的起因一是在供给方出现了问题,农产品供给过去一年出现的问题,目前已经缓解。二是国际原材料和能源价格方面,下半年到明年往上猛涨的可能性不大。
基于以上判断,物价在下半年到明年可以控制在合理水平,明年的涨幅区间预计在5%到7%之间,处在温和通胀的范围。中国经济未来的五六年,都将处在温和通货膨胀阶段。(记者 丁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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