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岁南站的历史转身
曾经,它是北京这个现代化城市中的乡村车站。它的特别,正在于它的普通,它的狭小,还有它几十年没改变过的模样。
未来,它将以现代化的设计理念、超大体量和吞吐量,成为亚洲最大的新型车站。
无论现代化将以怎样的方式改变人们的乘车体验,对于曾经和老南站牵手而行的人来说,那一段50年的岁月,不会改变。
新旧相望
2008年6月28日,一列正在试运行的京津城际列车,沿着弧形的铁轨,呼啸着驶过正在施工中的建筑群,分隔了北京南站的过去和未来。
弧线内,一座由钢筋、水泥和各种新型建材组成的巨大建筑,正在进行最后的施工。远远望去,工人们只有蚂蚁般大小,忙碌地穿梭于巨大的工地之中。一排排支撑电气化列车运行的白色电线杆,士兵般整齐地排列在铁轨周围。仅站在铁轨边,很难看清这个和20个足球场、1.5个鸟巢一样大的银灰色现代建筑的全貌。有一个形象的比喻,如果有一只巨手把天坛压扁,就是新北京南站的外形。
地面所见,仅是一隅。完整的车站分为5层:地下3层、地上2层,包括京沪高铁、京津城际在内的24条高速列车将在这里停靠。到2030年,每小时将有3万人在这里上下车。“全亚洲最大火车站”,将是人们提到它时最愿意使用的代名词。
弧线外,一栋已经没了顶棚的低矮平房,静静地伫立着,留下老南站唯一的痕迹。
午后的阳光,穿过锈迹斑斑的棚顶和一条条撕烂的蓝色篷布,洒落在满是垃圾、粪便和废旧衣服的售票大厅地面上。
房子不到十间。每间窗户上,都用木板隔出仅能容纳一个头的窗口,旁边用红色油漆手写着“售票处”三个字。整个房子的正面,都曾涂满明黄色和明蓝色的油漆。如今,在岁月的反复冲刷中,只剩斑驳旧迹。
过往
关于老南站,肖丽梅瞬间能记起的,是破旧不堪的房子,凹凸不平的地面,混合着厕所味、泡面味以及各种说不出名目的难闻气味的候车室,以及候车室里几十年没有变过的昏黄灯光。从19岁开始,她在这里工作了29年。
建成于1958年的老南站,原本只是个计划使用十年的临时车站,却在北京南城二环边的角落里,坚守了半个世纪。
肖丽梅和老南站同龄。去年,她从南站副站长的岗位上退了下来。
1977年底,刚刚高中毕业的肖丽梅,扎着两根麻花辫,背着军挎书包,到离家只有几分钟路程的永定门火车站报到。
她看到的南站,只有一个候车室、一个售票处、一间行李房、3个没有雨篷的站台和几排老杨树。
一辆辆开往河北、山东等地的绿皮车,不停地驶入和离开。汽笛声中,多少人有关离愁别绪的记忆,和用毛笔工整书写的乘客须知及夏天鼓噪的蝉声一起,被留在了南站的站台上。
肖丽梅的第一份工作是客运员。在师傅的严厉教导下,她在26天内,背会了经停南站的二十几条线路的所有站名。没有客车停靠的时候,她要像男同志一样,抡起一人高的大扫帚,收拢站台上的片片落叶,或者清扫厚厚的积雪。
火车来了,她要拿个红色的小旗子,到站台上迎接乘客。火车走了,她要拿个大喇叭,到站台组织下一列车的乘客上车。那时候,使用的还是硬版的常备票,不对号入座,乘客多,挤得很。冬天,爱美的肖丽梅,要穿上厚厚的老棉裤和臃肿的棉鞋,带上能捂住耳朵的棉帽子,拿着喇叭,在站台上扯着嗓子喊。听到她透亮的嗓音,有乘客扭过头问,“当播音员的材料,怎么干了这个?”
见证
肖丽梅自己也不明白,近30年漫长的岁月,她怎么就在南站一直干了下来。
想了想,她觉得,南站的生活,虽清苦,但自有很多乐趣。
虽然每天都在这个只有一个院子大的站台转悠,连通各地的铁路线,却让肖丽梅时刻感受着外界的世事变迁。
经停南站的列车,主要是开往河北、山东、陕西等北京周边城市的中短途慢车。票价便宜,停靠的小站多。铁路,为沿线的农民,打开了一条通往城市生活的通道。起初,三三两两的农民,拎着山里的核桃、柴鸡蛋,坐着火车,到城里来换回挂面和大米。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越来越多的农民进京打工。河北保定、衡水的农民,扛着铺盖卷儿,在家门口挤上这个当时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懵懵懂懂地来到北京,形成了北京最初的民工潮。
一些小旅馆、小饭店、小卖铺也逐渐兴起。他们杂乱无章地生存在南站周边,为并不富裕的农民乘客,提供最实惠的服务,也让当地管理者头痛。南站地区,渐渐成为北京“脏乱差”的死角。但在肖丽梅的眼里,这里是平民的天堂。
1984年,快车进入南站,改变了南站的客流结构。上世纪90年代末,随着黄金周制度的实行,出去旅游的乘客渐渐多起来。1999年,南站在京原线开行了通往野三坡、云居寺等景点的郊游78次列车,每到五一、十一,背着行囊出去玩儿的乘客便挤满了车厢。忙的时候,售票员只能两班倒,吃饭都在岗位上。
为了适应不断增加和变化的客流,南站也在局部进行了简单的完善。延长了站台,增建了一个候车室、一个乘客通行的天桥和一个售票处。上世纪90年代初,更换了电脑售票系统。
然而,这些完善,并没能改变它最终被历史淘汰的命运。
离开
自从19岁那年兴高采烈地到南站报到,肖丽梅和南站不可分割的人生就已经定格。近30年的日子,一眨眼,就过来了。19岁的客运员,变成了年近半百的南站副站长。她几乎干过南站从客运到货运、从一线到行政的所有行当。提拔升迁,结婚生子,人生中每个重要的时刻,肖丽梅都在南站度过。
不是没想过离开。
能调到北京西站和北京站两个大站工作,是所有南站职工最期望得到的机会。肖丽梅曾有过这样的机会,但因为种种原因,她都放弃了。“别人问我,我就说,没别的原因,就图南站离家近。”
如今,因为南站拆迁改造,她却不得不离开了。
2006年5月9日晚11点09分,天津到乌海西的2141次列车拉着汽笛,徐徐驶离北京。从此,老南站停止所有运输业务。新南站的筹备工作,渐渐步入正轨。
那一晚,所有南站的职工都来到了站台。大家用全员到岗的方式,和老南站告别。
“传了十几年要拆,那一刻终于成了真。”肖丽梅说,“也留恋,也难过,但并不是不愿意南站拆迁,而是二十几年的青春见证,瞬间就不见了。”肖丽梅难以解释自己面对南站拆迁的复杂心情,“用什么词,都说不清楚。”
离开的那个晚上,一直刺激着肖丽梅的神经,以至于两年后提起,她仍流下眼泪。“人没了,吵吵闹闹的站台一下子安静了。第二天,天桥就炸了。铁轨一搬走,什么都没了。”
转折
还没到退休年龄的肖丽梅,起初被留下筹备新南站的建设。2007年底,又被安排到市铁路局的综合服务中心工作,这意味着,她不再有机会为新南站工作。
南站最后一列火车发车后,肖丽梅和同事每人留了一张这趟列车的车票。新站长上任,肖丽梅把这张票留给对方做纪念,自己则到服务中心报了到。如今,她还利用业余时间,帮朋友打理一个酒店,“肖站长变成了肖总”,她也没觉得多不适应。“我的心态挺好,不需要调节,哪个年龄就干哪个年龄该干的事儿。”
两年的时间,肖丽梅已经渐渐适应了离开南站的生活。
“如果在2006年5月9日就告诉我这个消息,肯定接受不了。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也能理解了。在铁路系统工作了几十年,明白个人要服从大局的道理。”肖丽梅说。
今天,新南站就通车了,但肖丽梅一直很忙,还没有时间去看看新南站的样子,“但无论我在哪儿,都会停下脚步,向着南站的方向,看一眼。”
她一直试图回想起以前在站上时,经常喊的一句口号,她认为那句话最能表达南站人的精神,但两年没喊,怎么也想不起来。时光变迁,总有些记忆在不经意间丢失,但无论如何,南站已经在肖丽梅的人生里,留下重重的烙印。
和肖丽梅一样,南站停运后,先后有500多名老职工,被分流到铁路系统的客运、后勤、外勤和机关等各个新的工作岗位,考虑到他们50年来的辛勤坚守,很多人被安排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北京站和北京西站工作。
和北京南站一样,他们也正站在人生过去和未来的十字交叉点上。
新记忆
如今,老南站已经停运两年,新南站拔地而起,开门迎客。
常有附近的老居民,到这里遛弯儿。
“这老站和新站,根本没法儿比啊,不在一个级别上。”
“这新站可真气派,用那么多玻璃,看着就透亮,和机场一个样。”
“太大了,我要是进去,非得迷路不可。”
有记者提前体验了新南站,“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售票和检票都实现了自动化,大厅里装了30多台自动售票机,自己投币选择站点,自己买票。检票也不再是人工检票,乘客只要将票插入机器里,抵达站点、乘车时间都会自动检测和显示。”
曾经,售票和检票,是肖丽梅必修的基本功,在最短的时间内看清票面信息,要花大功夫才能练成,如今被机器轻易完成。
自动化为新南站节省了大量人力,260名来自北京站和新招聘的职工,已经准备好为新南站服务。他们都是35岁以下的年纪,仿佛30年前扎着辫子来到南站的肖丽梅。
不过,和过去的50年不同,未来,新南站将给他们留下更多关于出行方式的现代化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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