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5:1979年的中国大陆正走出十年动荡的阴影,刚刚确立改革开放的方针,整个国家站在了经济发展新的起跑线上。而此时海峡对岸的台湾经济正加速发展,西方经济学理论也被引入台湾,林毅夫在台湾已经获得工商管理硕士学位,来到大陆后,林毅夫却选择了进入北京大学经济系,研究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
主持人:那个时候祖国大陆MBA是什么是不知道的,而且您当时到了北大选择的学经济,是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当时还有什么其它的选择吗,/为什么要选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
林毅夫:因为要了解这个社会体系,如果我想在这个地方工作,我不了解这个社会体系,那我就没有办法扮演我应该有的角色,所以我想学马列主义是了解当时的意识形态,了解当时社会制度必有的原因是什么?所以那个教育对我来讲还是非常宝贵的。
主持人:你是从哪个角度来形容那段教育对您是宝贵的,因为我们知道,当时的台湾和大陆,它的经济体系应该说是完全两套不同的理论和体系。
林毅夫:最主要是了解中国的国情。跟里面他对一些大的历史的看法,我觉得是有不少帮助的。应该讲马列主义我们还是研究得很深。当时没有研究西方经济学,西方经济学刚才被介绍进来。/但是从研究马列主义来讲,我们很多老师很多教授,他倾注一辈子的心血,他也是研究的非常深的。
主持人:学习的时候,有没有一些接受不了的一些东西?
林毅夫:因为任何理论体系都是非常严谨的逻辑。那么马列主义对我接受起来一点也不困难,因为它是一个非常严谨的逻辑。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读书人,那么你沿着这个逻辑,你就知道它是一步一步怎么推论的,那么怎么形成的,所以对我来讲的话,那么帮助还是非常大的。而且里面有一些东西,到今天想起来还是非常有道理的。比如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要作用于经济基础。那么其实这样一个观点,马克思是第一个提出来的。那么就是现在西方非常盛行的,所谓新制度经济学,其实讲的同样是这个道理。
解说6:林毅夫在北大潜心学习,而那时的北大恰逢改革开放初期,校园里形成了自由开放的学术氛围。就在一次国际学术交流活动中,林毅夫遇到了197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美国芝加哥大学经济系教授舒尔茨。
主持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
林毅夫:他在北大做了一场演讲,我帮他做翻译,他比较满意。所以他回到芝加哥大学以后,他就写了一个信讲说,如果你到芝加哥大学来求学,感兴趣的话,他可以安排一个奖学金。
主持人:那么当时想过没有,去美国留学?
林毅夫:从来没有想过。
主持人:你是一个学经济的人,为什么没有主动的想过到经济学的,有人管它叫经济学圣殿,芝加哥大学经济系去学习,为什么你连想过都没有想过?
林毅夫:如果我要想过,我就从台湾去了,我就不用到大陆来了。
主持人:那为什么接受这样的一个邀请呢?
林毅夫:当然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那也是同样仔细考虑了以后,当然去学习,我了解的很多,我对两套体系都很了解,后来对中国的现代化,应该可以做出更好的贡献吧。
从中国到美国 从计划到市场
他如何看待两套理论体系间的冲突
分别4年才与妻儿团聚
相逢时他又将如何面对自己的家人
解说7:1982年,林毅夫进入芝加哥大学经济系,在著名发展经济学家舒尔茨的指导下,开始了对西方经济学理论的系统学习。
主持人:从一个研究马列主义经济理论的一个环境下,一下子就到了西方,到了这个芝加哥大学经济系,他们是以研究西方市场经济最出名的,就是这种变化对你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你怎么看待这个?
林毅夫:其实这个变化对我来讲,也不是那么大的冲突,因为前面讲马克思主义是一个逻辑体系,西方市场经济学也是一个逻辑体系。应该讲起来,对很多问题他都有看法,这个看法不见得一样,但是它都是从一个最根本的出发点出发推论出来的,其实我发现,任何理论都一样,任何学问它最后都是一样的,都是从一个最根本的出发点出发,然后来建立它整个的思想体系。
主持人:那么站在美国,再回过头来看中国,在当时80年代初,80年代中,对于经济的研究的水平,应该说还是有高下之分的?
林毅夫:那这样就不是自己做学问的机会了吗?但是并不是简单的把西方的理论拿来就使用,所以这个高、低是怎么定的,适用的就是高,不适用的就是低的吧。如果从这样来讲的话,也无所谓高下之分,国外理论可能研究的很深,但它不见得适用于中国啊。那么国内的学者,不管是中层研究部门,或者是我们在理论界的,他研究问题能解决中国的问题,也算得上一个高。
主持人:那么在美国的这段时间,对你来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林毅夫:最大的收获还是一个就是说对市场经济体系的了解,同时一个很严谨的理论,这个思维的训练。知道怎么样深入去观察问题,那么从问题了解它形成这个现象各种最主要的制约因素是什么,然后从这个了解当中,形成一个简单的逻辑体系,或者一个理论来解释这个现象,这样的一个理论思维的训练,跟理论研究范围的训练,我想是我在芝加哥大学受益最大的。
解说8:林毅夫几乎将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他提前一年获得了博士学位,而他的博士论文《中国的农村改革:理论和实证》被博士导师舒尔茨誉为“新制度经济学的经典之作”。
主持人:为什么在美国芝加哥大学里面,你又选择把农村经济作为研究的重点?
林毅夫:这个有客观原因,有主观的原因。
主持人:都是什么呢?
林毅夫:主观的原因是中国的问题,农村问题是最大的,农民问题是中国现代化要解决的根本的问题。那么中国现代化,如果没有农村的现代化,就不可能有中国的现代化,客观的原因是芝加哥大学,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就是要外国学生博士论文是写他自己母国发生的问题。在1984年的时候,我想对中国来讲,最清楚的变化就是中国农村改革取得的成功。所以我一方面也关心农村问题,二方面当时农村改革也取得了成功。所以我就在芝加哥大学读书写博士论文的时候,就以中国的改革作为我的论文题目,所以也是一个与祖国关联的一个结合吧。
解说9:1983年,林毅夫在美国求学的第二年,他的妻子陈云英带着一双儿女也来到了美国,这是他们在分别四年后的第一次相聚。
主持人:这四年的时间,有音信联系吗?
林毅夫:当然有,通过我在国外的亲戚,把信息带回台湾说我还在。
主持人:你们双方之间夫妻之间就是没有打电话?
林毅夫:那当然不行了。
主持人:通信呢?
林毅夫:那也没有办法直接寄啊。
主持人:比如说你的一封家信可以通过第三方再寄到你妻子那儿?/
林毅夫:那倒是可以。有过。
主持人:你当时已经是一位两位孩子的父亲了,对于孩子的思念,那段时间我很想知道,这四年是怎么过来的?
林毅夫:当然是,做任何事情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当然我很幸运的就是说,我妻子很谅解我,她也跟我有相当共同的理想。那么你要追求一个理想,又不能同时做的时候,总是有人先做,有人后做,但是我相信我们理想是一致,我们心是一致的。彼此即使距离的非常远,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
主持人:那如果没有这次出国留学的话,恐怕你跟你妻子和孩子之间的这种相隔时间还会更长一些?
林毅夫:是,当时心里准备是更长一些。
主持人:你的心里准备其实是多长时间?
林毅夫:这个当时想到也许像王宝钏吧。原来确实离开的时候,当时准备也许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
主持人:真的是做好了这样的思想准备?
林毅夫:是的。
主持人:这种坚定不移的强大的追求,到底是什么?
林毅夫:我前面讲我一直追求的是自己内心的平衡。在台湾发展当然不错,但是跟我追求的目标思想是相互冲突的,到大陆来,我可以追求我自己内心这么一个统一,那么这个统一跟社会是一致的。那我是比较幸运的人,我就觉得我一直是一个很幸运的人,这个时代对我很好,这个周遭人对我都很好,那么一些事情都比想象的好,我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反过来看好像又取得效果好了很多。原来确实离开的时候,当时准备也许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
主持人:追求自己的内心目标,一定要牺牲自己的个人幸福吗?
林毅夫:这就看你怎么定义幸福。幸福的定义,我觉得中国的,不管是儒家哲学还是道家还是佛家,我想最高的幸福还是内心的平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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