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质疑上百家公司报表造假，力推“年报粉饰排行”成焦点人物财经人物

　　如果不是《沪市2007年报十大涉嫌报表粉饰上市公司》排行榜，以及因此引发的关注和争议，已经在揭黑的路上行走了7年多的夏草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名声大噪。

　　夏草只是一个笔名。截至目前这位财务揭黑者在所有的公众媒体上依旧只愿意以这个笔名出现。实际上夏草的行踪并不隐秘，他的状况为业内人并他的“对手”们所熟知。但是昨天，夏草在电话中对本报记者一再叮嘱，在揭黑这个舞台上，他只能是夏草，一定要是夏草。

　　从曾经的“财务舞弊研究中心”，到现在只剩一人坚守的阵地，夏草的感受有些复杂：既孤独又骄傲。时而觉得成就斐然自己已然是财务舞弊这一领域的NO.1，时而感到揭黑之路快要走到尽头前途一片迷茫；一方是因自己没有实务操作经验并且与原单位合同期满下家尚无着落的担忧，一方又是怀才不遇的郁闷。

　　而揭黑之路还能走多久？这是公众关注也是夏草要面临的切实问题。夏草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走很久，也许尽头就在眼前。

　　走上财务揭黑苦旅

　　夏草，上市公司眼中的“麻烦制造者”，媒体评价为“财务杀手”，在自己的博客中，夏草自封为“财务侦探”。从2001年开始，夏草从上市公司公开信息入手，持续撰文质疑上百家上市公司的财务造假问题。据不完全统计，7年多时间其先后质疑过的上百家公司，已经有十家退市，四十余家不是被立案调查就是沦为ST或空壳重组，或爆出巨额亏损的消息。

　　说起夏草，不能不提到申草。申草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个群体———上海国家会计学院财务舞弊研究中心。该团体成员都使用申草的笔名，将研究成果即对有财务舞弊之嫌的上市公司的质疑公之于众。而该团体的核心人员，叫做“飞草”。“飞草”即现在的“夏草”的前身。2006年，财务舞弊研究中心因各种原因解散，其他成员相继离开，但飞草选择了独自坚守。后来改名为夏草，他表示，那是因为他又到厦门读书了。目前，夏草是厦门大学会计学专业的博士，是上海国家会计学院的一名讲师。

　　夏草对记者表示，选择留守，原因一半出于自己的研究兴趣，一半是出于无奈。据了解，2001年，夏草还是一个会计专业的研究生，在银广夏造假事件的刺激下，在媒体发表了第一篇揭黑的文章，质疑某上市公司是“又一个银广夏”。后来夏草将这篇文章发到和讯博客上，引起很大反响。后来他发现揭黑并不需要多大的技术含量，只要找到规律，很快就会发现有些公司存在财务欺诈的嫌疑。当时的感觉是“这么做有一些意思，也比较刺激”。“财务揭黑苦旅”就此开始。

　　为什么一直坚持到现在？夏草说，简单的原因是普通话不好，上课不是强项，因此选择做一些研究。而研究人士分为两种，一种走的是康庄大道，专门发现价值；一类走的是旁门左道，专门挑错。自己走了一条“旁门左道”。他也曾想过转行走康庄大道，但在与目前学院的合同即将到期，他向一些证券公司和投行投送了简历，都石沉大海。夏草在自己的博客中这样表示：“随着与单位合同到期临近，笔者四处寻找‘下家’，因为没有实务工作经验，笔者求职意愿仍放在三流的高校上，终于托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刚刚专升本的学院面试通知，一到面试现场，发现同时面试的还有五位名牌大学博士或教授，个个博士生导师都是如雷贯耳，该学校开出的价码是年薪税前6至7万元……就是这样的一个职位，竟然还有这么多博士、教授来应聘，笔者在为自己感到悲哀的同时，也为这些教授、博士感到悲哀……”

　　　力推年报粉饰排行

　　　七年多的时间被夏草质疑过的公司上百家。不过他自己认为，今年四五月份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所做的成就要超过此前七年的总和。

　　今年5月5日，夏草在博客上发布《沪市2007年报表粉饰公司》排行榜和《深市中小板十大涉嫌偷漏税过会公司》。前者是在综合考虑公司影响力、审计师影响力、报表粉饰可能性、报表粉饰性质及报表粉饰金额五个因素之后排出的沪市2007年报十大涉嫌报表粉饰上市公司排行榜。榜单表示，在刚刚披露的2007年年度报告中，涉嫌虚假信息披露、粉饰财务数据等问题，造假数额最高的达到数十亿元，最低者也在亿元以上。

　　尽管被夏草称为是他个人的草根排行，但该排行一经出炉随即引起媒体的强烈关注，而上榜的各家公司在媒体的压力下对被指控的内容纷纷极力否认。此后两周内，夏草继续密集发布对“十大”其中的几家公司的“重点”质疑，以及沪市十公司涉嫌粉饰年报澄清公告简评等文章，使得这场论战升级。

　　《十大粉饰年报》也在业界引起了争议，此前在圈内小有声名的夏草也升级成为媒体的焦点人物。投资者认其为英雄者有之，认为其哗众取宠者有之，有网友甚至称其为“资本市场版”的“芙蓉姐姐”。市场人士也看法不一，多数人对夏草表示支持，认为夏草的价值在于他的独立性，揭黑行为起到了一定的民主监督作用，对于推动市场的公开、公平与公正有积极意义；但也有人认为在没有权威部门的确认下，就公开质疑上市公司年报极不负责。更多的舆论则呼吁监管部门按图索骥，对这些公司展开调查，拿出令人信服的结论，对股民和上市公司负责。

　　七年三次揭黑失误

　　实际上看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夏草自己有时候也不无矛盾。他承认，那些被质疑的公司，“有问题的并不一定是坏孩子，浮在水面上的都是小摊小贩，为了赚一点小钱，在马路上违规摆摊，这些直接就可以看出；而那些赚大钱，隐藏得很深的老狐狸根本发现不了”。这种困惑是夏草有时候觉得前路茫茫的原因之一。

　　    之二，夏草说，古语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又说“君子不断人财路”，因此持续揭黑有一种心理的压力。也正因为此，夏草对被称为“打假高手”、“打假专业户”非常反感。他希望人家认为他是一个学者。对于他所质疑的那些上市公司，也不只是对个案的争鸣，而是试图通过个案讨论发现制度缺陷。遭到质疑的上市公司中，不少在澄清公告中有类似表示，“对不负责任的报道对公司及投资者造成的损失，公司将保留追究相应法律责任的权利”。但7年多的时间，这些公司尚没有一家通过法律程序向他提起诉讼。有一家发过律师函，大部分都停留在口头上，没有一家付诸实践。这是否反映出大部分遭到质疑的公司没有底气通过诉讼打赢这场官司？不得而知。

　　七年多的揭黑过程中有没有过失误？夏草毫不隐讳地对记者说，有，三起失误。2001年的海螺型材，2003年的南方航空，2006年的天威保变。前两个不了了之，有一个因为它报表编制有错导致判断错误。而天威保变股价因此遭受重创。值得一提的是，天威保变没有深究，天威的董事长在接受电视台采访说感谢夏草提出的问题，他代表公司向广大的投资者表示道歉，这种高姿态让夏草钦佩。但在天威事件之后半年的时间内，夏草几乎封笔。每次失手，夏草都会沉默大半年，质疑失败造成的心理压力超过他此前的想象，不用上市公司来告，自己先受到伤害。

　　揭黑失手、生存压力(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没有感觉发现不了差错(这种情况不仅取决于个人状态，也与股市的牛熊周期有关，因为财务丑闻在熊市中会集中爆发而牛市中很难被发现)，这是导致夏草退出江湖的潜在问题。夏草说，现在能做的，是在公司提高造假水平的同时，自己也尽快提升揭黑技术，与上市公司来一场猎手与猎物的比赛。

　　财经访谈

　　夏草：我更希望大家认为我是一个学者

　　记者：2001年同样是一介书生的刘姝威，以600字的短文《应立即停止对蓝田股份发放贷款》拿下了蓝田。有人说您继承了刘殊威的衣钵，对此您是否认同？

　　夏草：虽然都是揭黑，但是我走的都是公众媒体，刘姝威写的是内参。

　　刘姝威只写了一篇，我写了N篇加起来都不如她的影响大。当然我也认为，七年持续揭黑还是创造了一些社会价值，我期望通过质疑的那些个案来发现制度缺陷。也是因为这个，我觉得年初对“鱼跃”事件的质疑和讨论，才是我今年以来最大的收获，算的上揭黑生涯中比较得意的一笔。因为通过这一事件，至少民营企业上市高补税这条路被堵死了。

　　记者：公众对您的评价走向两个极端。最客观的评价是什么？

　　夏草：我是一个博士研究生，所做的是学术研究的延伸。我不喜欢别人把我和王海联系在一起，称我是财务打假专家，我更希望大家说我是财务专家。

　　记者：有投资者认为你与庄家联手打压股价？

　　夏草：这是胡说八道，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任何庄家，也不炒股。有些公司我越是质疑股票越涨得厉害，这其实也让我感到很失败。需要提醒投资者的是，并不是所质疑的公司都没有投资价值，比如鄂尔多斯、鱼跃医疗；但是绝大部分公司只有投机价值。

　　记者：有人认为你揭黑手法单一，你自己也表示过揭黑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并且风险很大，这条路还能够走多久？

　　夏草：能走多远这个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即便走到现在不走了，我觉得也还是走得比较成功的。现在要搞研究不容易，特别在一个领域做出一定的影响很难。我的导师是非常优秀的会计大师，在国外做财务舞弊研究很有影响。导师把我招进来，就是希望我们能把财务舞弊成为中国的NO.1，现在来看，我达到了这个目标。(齐雁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