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说世事如棋、人生如棋，那么不妨把世间的人分为两种，头一种是下棋的人，后一种是被人下的棋子，显然后一种人的郁闷度要明显大于前一种。同理，世间的棋子也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用来吃掉其他棋子的棋子，一种是被其他棋子吃掉的棋子。同为郁闷度极高的种群，后一种的郁闷度又显然大于前一种。严酷的现实是：绝大多数人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摆脱任人摆布的命运，但谁又甘心以弱者自居？不甘于沉沦平庸而奋起抗争、力求跻身金字塔塔尖的芸芸“棋子”，古今中外，所在多有。而欣赏异彩纷呈、亦真亦幻、或精巧或悲壮的种种“棋局”，也就成了一件大有人生况味的事了。

　　香港电影《无间道》可以带给你一次绝佳的“观棋”体验。这是一部年度商业片，借警匪、犯罪类型片的外壳，讲述了一盘错综离奇、凶险肃杀的“奇局”：黑帮老大曾志伟和警队老大黄秋生是下棋的人，刘德华和梁朝伟分别以打入我军内部的敌军(黑帮卧底)和打入敌军内部的我军(警方卧底)的形象成为曾黄二人要下的棋子(像不像早年国产反特片)。很显然，对弈双方的战术思想是一样的———丢车保帅，这也就注定了棋子们的无常结局。

　　影片非常夸张地以佛经术语做片名，意为“地狱最深处”，以此来表明这两颗棋子的心境。作为棋子，最大的郁闷不是被人吃掉，而是有了思想。当一颗棋子有了思想，他就不再想成为棋子，而是想下棋。明明是一只车，却总走日字，这种违规的举动只能让自己死得更快。

　　两个身份混乱的角色，一段生死扑朔、吉凶叵测的无间旅程。片中刘德华和梁朝伟决意离开这个不辨是非的无间地狱，寻回自己，结局到底是命运弄人，还是人定胜天，抑或玉石俱焚？在影片的最后20分钟，我一直很担心，怕编导会让这两颗力争自由的棋子得偿所愿。好在最后的结局并非大团圆而是大不团圆。

　　影片的悲剧收场固然击碎了尚在棋局中的观众的迷梦，但从另一层面，也体现了东方人对人生的基本认知：一个人必须为他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所以刘德华虽然希望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但编剧并未俗套地留下“光明的尾巴”。

　　有意思的是，在同期上映的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美国警匪大片《猫鼠游戏》(直译为《有本事来抓我》)中，一生犯案无数的骗子Frank最终却成为FBI的得力助手：防诈骗问题高级安全专家。这不禁让人联想起西方流行的国际象棋的一项规则：兵的升格———一方的兵如能前行到对方的底线而不被吃掉，即可升格为后、相、车、马等除“王”以外的任何棋子。中西方道德判断和价值取向之不同，于此可见一斑。

　　来源：中国青年报 作者：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