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台北,记忆中一个高度发达而又伴随诸多荒唐愚昧景象的地方。在杨德昌的《麻将》、蔡明亮的《爱情万岁》及赖声川的《飞侠阿达》等片中,我们一再见识到善恶因循的观念、卜风算水的迷信是如何影响着台湾人的都市生活。2002年,导演陈国富更是以此为契机,完成了台湾影史上第一部惊悚片《双瞳》。
接连在台北发生三起迷离的连环死亡案,被害者有办公楼经理、某立委情妇和外国教士。美国联邦调查局派遣专家凯文·莱特(大卫·摩斯饰)跨洋协助此案,负责办案的本地警官黄火土(梁家辉饰)正经历着事业和婚姻两方面的不顺利。尽管在三名受害人的鼻腔内都发现一种神秘的黑霉菌,喜欢独自下围棋的黄火土却发现凶手是按照一种古老罕见的道教图示来杀人。在请教学者之后,明白原来凶手是希望借“寒冰狱”“烈火狱”“开膛狱”“剜心狱”“割舌狱”超度世上的五位恶人,借以完成自己灵魂的净化,得道成仙。而本身带有“火”“土”之象的黄火土也是其成仙路上不可缺少的人物。
如果简单将《双瞳》与《七宗罪》并列,显然会侮辱陈国富的好心。即使故事角色和架构是那么的相同,甚至连罪犯借警察之手完成自己彻底净化的高潮部分都一模一样。但当片末字幕从“太、阳、少、阴”的位置变化出“有、爱、不、死”,回想陈国富在《征婚启事》末尾用男主角的猝死来肯定刘若英的专情,人人都可以感到在这冷冰冰的灵异世界背后导演的无限温情。成长在充满文化认同焦虑的台湾,陈国富潜意识里选择了用爱来对抗“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这和《七宗罪》悲观厌世的基调实在大相径庭。然而,就电影本身来看《双瞳》势必难以像《七宗罪》那样让人印象深刻。而错误本身就是采用了《七宗罪》的架构。比起《七宗罪》中七种罪行既是引来杀身之祸的原因又是处决方法的呈现这样独具匠心的安排,所谓的“寒冰狱”“割舌狱”就更多的是视觉刺激而已。
可见陈国富在拍摄此片时是非常矛盾的。影片制作伊始,CPFPA“哥伦比亚电影制作(亚洲)”介入,使整个商业操作的目的就是要拍一部大格局、充满特效的警探惊悚片。所以陈国富实在没有太多必要去展示他擅长的对角色精致细腻的刻画,而使本片更有深度。只是这样一来,结尾“有、爱、不、死”的神话就变成了导演的一厢情愿而难以得到观众认同。
作为台湾影史上的第一部惊悚片,《双瞳》在台湾电影研究史上已经占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并且作为一种新的制作方式,《双瞳》在商业上取得的成就应该得到褒扬。只是在好莱坞流水线制作大投资介入背景下,本土导演如何一以贯之地保持对本土文化的思考,不被大制作的框架所埋没,实在值得深思。
来源:新民周刊 作者:潘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