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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广天——1966年出生。戏剧导演,曾导演《鲁迅先生》。作品多针砭社会时弊,崇尚“革命的力量”。过去,大家叫他“先锋戏子”,现在他叫自己“先疯乱捣”。
2001年,张广天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中间,以民谣加摇滚的方式唱出《狂人日记》里关于“吃人”的那一段。和《切·格瓦拉》一样,戏剧《鲁迅先生》以高唱《国际歌》结束,张广天俯视着台下“昏睡的、堕落的、帮闲的”众生。不过戏的主角不是“鲁迅先生”,而是“张广天先生”。
2006年,张广天站在观众席间,借《圆明园》这部戏,向观众发表了长达近5分钟的演讲,周围近百名穿着印有张广天头像T恤的志愿者,时而洒水,时而洒传单。
时隔5年,张广天已经不再戴毛主席像章和有闪闪红星的绿军帽了,但是革命的“画皮”仍然还在。2001年,他接受记者采访时说:“鲁迅是我极其推崇的,他是我对社会表达观念的最恰当的人物载体。”今天,他却对本刊记者摆出和鲁迅划清界限的架势。
我不认为自己跟鲁迅有什么关系。即使上学的时候学的都是鲁迅,那也是别人安排的,跟我没关系。他的东西不能影响我,我路过的某个书店,吃过的某个小点心,和我读到过的片言只语的鲁迅,对我来说都是同等重要的。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哪怕是“传人”,我都不高兴,我就是不合作的态度,
导演《鲁迅先生》不过是为了捉弄人,为了让某些人生气,让人生气就是我的职业。我不是愤青,我是乐青,让人生气的时候,我自己是快乐的。
我气的是,一些人70年代还是鲁迅的狂热鼓吹者,后来发现一些关于鲁迅的蛛丝马迹,就委屈得不得了了,就批判他。我不愿意听这种声音,当红卫兵是他们这帮人,控诉者也是他们这帮人。
所以,他们损鲁迅,我偏高歌他,甚至用“高大全”的方式“无耻”地说鲁迅好。我就是要恶心他们。我用的那个形式也是(史诗剧),你不是不爱看样板戏吗?你们不是觉得那是文革的话语语境嘛?我就要演这个语境给你们看。
《鲁迅先生》是鲁迅的皮毛也好,精髓也好,跟我有什么相干?我关心的是现在这些人,他们生气了,肝疼了,我就高兴了。我表现鲁迅,是为活着的人而写,不是为了死了的鲁迅而写。
现在,他们又开始捧鲁迅了,如果有精力,我可能再拍一部捣乱的戏,就叫《鲁迅小子》。
如果说我跟鲁迅有共通之处,就在于我能跟鲁迅对着干,我能跟所有我不服的人对着干。我是捣乱分子,大家喜欢什么我就反对什么。鲁迅也是这样。鲁迅曾经去过西北,当时有个军阀请他吃饭,告诉他“这个是某某人喜欢的菜”“那个是某某人喜欢的菜”。鲁迅就说“他爱吃,我就不吃了”。
鲁迅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我也是。
我们真要纪念他,就该怀疑他。鲁迅一辈子都在和奴性斗争,最后我们却成了他的奴才、或者成了诋毁鲁迅的人的奴才。一个独立的斗士并没有鼓舞起他的同志,却赢得了万众的掌声和拥戴,这就是鲁迅的悲剧。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