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
作者:中国台湾 余光中
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淅沥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视觉上的这种美感,岂是什么rain也好pluie也好所能满足?翻开一部《辞源》或《辞海》,金木水火土,各成世界,而一入“雨”部,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便悉在望中,美丽的霜雪云霞,骇人的雷电霹雹,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的百科全书。(《听听那冷雨》节选)
《仓颉庙记》
作者:文化部副部长、故宫博物院院长 郑欣淼
仓颉相传为黄帝史官,始造文字,以代结绳,号称史皇、仓帝、文宗。文字之产生,属人类文化发展史上里程碑式重大事件。故《淮南子》称:“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所谓惊天地而泣鬼神者也。中国俗好攀附名人,《明一统志》遂记开封府开封县、大名府南乐县、青州府寿光县及凤翔府岐山县,均有仓颉庙及仓颉墓。明杨慎《丹铅馀录》谓“当以关中冯翊、今耀州者为是。”清毕沅《关中胜迹图志》采其说。所谓冯翊、耀州者,均指今陕西省白水县史官村北之仓颉庙及仓颉墓。
白水县古名彭衙,《左传》“晋侯及秦师战于彭衙”,杜甫《彭衙行》“夜深彭衙道,月照白水山”,均指其地。西汉始置衙县,传世东汉《仓颉庙碑》即为衙县官吏所立。史官村即故利乡亭,上古佚书《禅通纪》谓“仓颉居阳武而葬利乡”,《同州志》即称“利乡亭今名史官村。”其地西北距黄帝陵仅百余里,亦合传统名臣陪葬之制。按西汉又置粟邑县,乃因“天雨粟”得名,为衙之紧邻,亦含纪念之意。今农历“谷雨”日,附近三县民众均聚于史官,举行祭祀仓颉盛大庙会,其来亦有渐焉。足证前引杨慎之说,并非无据。
今仓颉庙北屏黄龙山,南临洛河水,兀然高耸,颇具气象。庙始建年代无考,推测不晚于西汉,东汉延熹五年(公元162年)已具规模。宋、元以降,均曾进行维修。现存建筑占地十七亩,以明、清风格为主。主体建筑依中轴线由南向北排开,分别为照壁、山门、前殿、报厅、献殿、寝殿。两侧又有东西戏楼及钟鼓楼、东西配殿及廊房等。布局对称,错落有致。殿宇皆系明、清乃至民国时期重修。寝殿前搭牵三间单面廊房,明三暗五,立柱内倾,呈元代建筑风格。殿前大檩长16米、径56厘米,粗细相同,据云为蒿木,为世所罕见。戏楼殿厅间有彩绘壁画,据风格推测,当绘于明末清初。
仓颉墓位于寝殿北。墓高4.5米,周长48米。墓顶有古柏一株,枝干木牙杈,轮换枯荣,俗称“转枝柏”,亦为罕见奇观。1939年,国民党将领朱庆澜参观仓颉庙,顿生崇仰之情,遂出资修建一圈六棱砖砌花墙,高约3米,朴实而精致。东西两侧各设一门。东门有联云:“画卦再开文字祖;结绳新创鸟虫书。”西门有联云:“雨粟当年感天帝;同文永世配桥陵。”工整贴切,颇有韵味。不仅颂扬仓颉造字功在千秋,亦为墓园增一文化景观。
仓颉庙及仓颉墓之古碑与古柏,亦极富盛名。原有碑石十八通,多为各式纪念碑。最著者为东汉延熹五年始镌《仓颉庙碑》,及前秦建元四年(公元368年)所立《广武将军碑》。前者为古隶,结构舒展,线条流畅;后者为今隶,疏朗明快,粗犷飘逸。受到康有为、于右任等极高评价,被誉为“绝品”。两碑现迁置西安碑林。树木品种原本众多,松柏蓊郁,均甚壮观。尤以48株千年古柏组成之古柏群,堪与曲阜孔庙、桥山黄帝陵之古柏群鼎足而三。最巨者当为仓颉手植柏,高17米,树围7.25米,根围9.3米,足可与黄帝陵轩辕手植柏媲美。树裂如劈,枝指似戟,岁月沧桑,文明历程,尽在其中。
陕西省政府及白水县极为重视仓颉庙之保护,作规划,斥巨资,维修殿堂,整治环境,于斯有年,成效显著。2001年,仓颉庙及仓颉墓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3年,白水县广征国内名家墨宝,刊之贞珉,建为碑林。盛世倡文,遥想前贤事业;明时续德,长怀先祖风姿。昭兹来许,受天之祜。中华幸甚!民族幸甚!
(载于2006年4月12日《陕西日报》)
《题三会寺仓颉造字台》
作者:岑参
野寺荒台晚,
寒天古木悲。
空阶有鸟迹,
犹似造书时。
《彭衙行》
作者:杜甫
忆昔避贼初,北走经险阻。
夜深彭衙道,月照白水山。
尽室久徒步,逢人多厚颜。
参差谷鸟吟,不见游子还。
痴女饥咬我,啼畏虎狼闻。
怀中掩其口,反侧声愈嗔。
小儿强解事,故索苦李餐。
一旬半雷雨,泥泞相牵攀。
既无御雨备,径滑衣又寒。
有时经契阔,竟日数里间。
野果充糇粮,卑枝成屋椽。
早行石上水,暮宿天边烟。
小留同家洼,欲出芦子关。
故人有孙宰,高义薄曾云。
延客已曛黑,张灯启重门。
暖汤濯我足,剪纸招我魂。
从此出妻孥,相视涕阑干。
众雏烂漫睡,唤起沾盘飨。
“誓将与夫子,永结为弟昆”。
遂空所坐堂,安居奉我欢。
谁肯艰难际,豁达露心肝!
别来岁月周,胡羯仍构患。
何当有翅翎,飞去堕尔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