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香港四月八日电 题:浅浅海峡 深深乡愁 ——访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先生
中新社记者 邓卓明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酒一样的长江水,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血一样的海棠红,沸血的烧痛,是乡愁的烧痛,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
尽管时下经常往来于祖国大陆与宝岛两地,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先生的心中却仍然藏有深深的乡愁情结。当然,这种乡愁不再是离愁别绪的乡愁,而是一种缠绵着思愁与国愁、更深层次的文化、历史乡愁。
今天,余光中先生应邀来到香港。上午,在浸会大学主持讲座,畅谈新诗创作与欣赏;下午,七十八岁的余老不辞辛苦,参与在当地颇具盛名的“狮子山诗歌朗诵会”,同郑愁予、岑昆南、蔡炎培等三位着名诗人及香港文学奖冠军诗人,与大众一起分享新诗的朗诵与欣赏心得。两场活动,场面壮观,声势浩大,过千人参与。余老似乎忘记了舟车劳顿,因为他是前一个晚上十点多钟,才从内地飞赴香港的。
趁着诗歌活动的空隙,记者采访了这位被称为“艺术的多妻主义者”的着名诗人、散文家。
余光中,一九二八年出生于南京。祖籍福建永春。一九五二年毕业于台湾大学外文系。一九五九年获美国爱荷华大学艺术硕士。先后任教台湾东吴大学、师范大学、台湾大学、政治大学。其间两度应美国国务院邀请,赴美国多家大学任客座教授。一九七四年至一九八五年任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主任。
坐在对面的余先生,稀疏的银发,清癯的面容,温和的性情,充满着浓浓的书卷气息。话闸子,便从他对“情人”——香港的印象开始。
余先生笑称,说香港是“情人”,源于其在《从母亲到外遇》的文章里有此一提。“香港是情人,因为我和她曾有十二年的缘分,最后虽然分了手,却不是为了争端。”
“那十多年,是我收获最大的时期。当年在香港中文大学教书的时候,我出了好多的作品。香港紧靠大陆,又与西方文化联系紧密,中西交汇,古今衔接,无论是自然景色,还是人文景观,都值得欣赏。”三十多年过去了,香港,在余光中的眼里,仍像昔日的“情人”一样,“混血美人”,惊艳无减、风韵依旧。
余光中一生从事诗歌、散文、评论、翻译,自称为自己写作的“四度空间”。至今驰骋文坛已逾半个世纪,其文学生涯悠远、辽阔、深沉,为当代诗坛健将、散文重镇、着名批评家、优秀翻译家。梁实秋称誉余光中先生,“左手为文,右手为诗,成就之高一时无两”。
中国内地实行改革开放时,余光中的作品开始流入。而其以乡愁为主题的诗,更让读者印象深刻。余的乡愁诗歌,被认为是台湾文人中最深沉、最悲戚,也是最细腻的,尤其是关于两岸的离愁。到底是什么引发了诗人如此深厚的乡愁情结?
“乡愁、乡情,以中国文化、历史、地理等为背景的这类诗,我至少写过一百首以上;《乡愁四韵》后来还被谱曲。”说到此,余光中回忆起了当年的情景。“我的大学时代,一半在大陆,一半在台湾完成。离开大陆时,我已经二十多岁了,那时我的中国意识已经很深了。如果当年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的话,当然写不出像《乡愁》这类作品,因为对文化的认同,历史的感觉不够。而作为一位青年,当时对中国文化艺术等,都已经有了清楚的认识。”
在余先生看来,“乡愁”有不同的层次,像同乡会之类的乡愁,是地理上的乡愁,人之常情。而更高层次的,则包括文化、历史、习俗的乡愁,对文化传承、对历史背景的认同。“乡愁可大可小,可以平面,可以立体。不过,文化人的乡愁,更包括文化的和历史的。”
两岸同文同种,一脉相承。文化作为连接的纽带,已经存在了几千年,根深蒂固,深入人心,这是任何人无法割断的。在台湾,我们同样过春节、一起拜妈祖,方言是闽南话,“中国文化哪会那么容易被去掉?!”余先生断然表达了自己的见解。
不过,余光中也不讳言其担忧。在台湾,除老一辈的民众外,在台湾长大的青少年,如果没去过大陆,只能从父母或祖父母口里,听到以前的种种,他的乡愁情结就要少些。台湾是个小岛,外来文化的冲击较大,如果他们不读文言文,又去中国化,自然会与祖国文化渐行渐远。
余光中挚爱中华传统文化,赞叹“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他的名言“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广为流传于世界华人文坛。……这一切,记者虽早有所闻,但此次采访后,感觉、体会更深、更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