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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以一身正气的儒生形象立足屏幕,现在似乎愈发奔着“高大全”的路线而去——濮存昕却说:“我反对把我当作一个楷模型的人”
这两年,濮存昕的名字不是出现在种类繁多的公益活动新闻里,就是与鲁迅、弘一法师、李白、曹操等一系列的文化、历史名人角色联系在一起,原本就以一身正气的儒生形象立足屏幕,现在似乎愈发奔着“高大全”的路线而去——但濮存昕却不愿成为一个大众的楷模,“我喜欢过自己的生活,真的不想成为大众的模具。”
做不了领导
2003年4月,濮存昕被任命为北京人艺副院长。一位当红明星来管理北京人艺这块戏剧界响当当的招牌,而他的父亲苏民又曾经担任过这项职务,在当时也算轰动一时的新闻。然而,濮存昕走马上任才刚一年,就传出辞职的消息,后来被人艺出面否认。2005年,濮存昕公开表示已经递交了辞呈,只是没接到上层领导的批准回复。
提到这几年为官经历,濮存昕总是慎之又慎。虽然曾有传言他在私下里抱怨过人艺的现状,但他在接受公开采访时却几乎从未流露这样的情绪,只是在提及行政管理工作时,一贯说话爽快的他总是闪烁其辞,最后总会归结为“我真的当不好官”。据圈内人说,人艺早就有任命濮存昕的意愿,只是他一直推辞,后来实在推不了才决定接下来试一试。上任之初,他很难适应繁琐的事务性工作和复杂的人际关系问题,压力大到掉头发、脸上也多了好些皱纹。更重要的是行政职务影响到了他的演员身份:会议开得痛苦不堪,开完会回到楼上的排练场还无法进入表演的状态,脑子乱得完全背不下台词。
他最在乎的还是戏剧表演的老本行。
他在人艺做副院长,除了参与制定演出计划,主要精力其实放在带头参加演出上,尤其是递交辞呈之后他基本不再负责行政事务。光是为了弥补2003年SARS的损失,他就亲自参加了150场演出。这几年人艺的大戏《赵氏孤儿》《李白》《雷雨》和《茶馆》等都少不了他挑大梁。
濮存昕很早就曾坦承,影视剧和戏剧演出发生冲突时会选择后者,当初就曾为了演出契诃夫的戏剧《海鸥》而放弃扮演电视剧《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作为在“人艺墙脚下长大”的演员,他对舞台确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他从小就泡在人艺,父亲在剧场排练演戏时,中午都由他去送饭去后台,站在化妆间和舞台之间的甬道上向舞台那边张望。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看到董行佶带病上场,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候需要人搀扶才能支撑,可是一上了台马上就变得生龙活虎——对濮存昕来说,公益大使、政协委员、人艺副院长等所有头衔,最终都没有舞台更让他自如。
关于濮存昕辞官的另一种有趣说法也与他的戏剧情结有关。据圈内人说,在接受职务时,濮存昕就提出希望林兆华同时出任人艺的艺术总监,但上级领导不置可否,未给出答复,所以他对这个职位也意兴阑珊。
这些年来,濮存昕一直坚定支持林兆华的艺术创作。由于林兆华所做的不少戏剧探索颇具实验性,在人艺内部争议很大,包括濮存昕的父亲苏民在内不少的老艺术家都不理解。濮存昕自己也是老传统教育下成长的演员,和林兆华的很多戏剧观念并不一致,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林兆华的创造精神的钦佩,称其为“20年来最有成就的导演”“戏剧的忠臣”。濮存昕这几年一直是林兆华的御用班底的一员,合作了多部戏剧。
不想演坏人
濮存昕不是没有演过反派,他在《赵氏孤儿》里曾演过心狠手辣的屠岸贾。除此之外,他几乎全都是以正气凛然、文质彬彬的君子形象示人,实在让人有些审美疲劳。他的观点是:“你在动物园拿块饼干逗狗熊,它肯定会围着你转;但你让狗熊像天鹅那样展翅高飞,它理都不理你。一脸正气的王心刚也想演反角,试过几回全失败了,压根不是那么回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恰当的位置,不要老想着去招摇。”于是在大众眼中,他就是知识分子、领导干部、中年儒商这一类角色“专业户”。
事实上,很少有人把濮存昕划归为“演技派”,他更多的是以气质取胜。虽然他的学历上写着“高小毕业”,但在同年龄段的男演员中,他确实有着很突出的书生气质。这来自家庭熏陶,祖上就是书香门第出身,父亲苏民从小念私塾,被公认为最有古典文学修养的人艺演员。当年濮存昕去建设北大荒写信回家,父亲会把文法不通的地方和错别字都修改好了,再寄还给他。如此家教下培养出来的书卷气让他演《来来往往》里当肉联厂工人的康伟业也是一副斯文模样。或许亦是过于斯文,他在舞台上有时候会显得缺乏爆发力,演得很卖力,却少了几分劲儿。
不过,今年他要在林兆华导演的话剧《白鹿原》中扮演男主角白嘉轩,一个地道的关中农民,也许将成为他表演事业的一大突破。濮存昕一直认为《白鹿原》是近年来中国的顶级文学作品,据说他一当上人艺副院长就打算把《白鹿原》搬上舞台,并极力劝说林兆华担任导演。当时陈忠实对于由濮存昕扮演白嘉轩,始终没发话,犹豫再三才点了头。但是究竟怎么演,濮存昕自己也有些没底,最大的难题还是自己不像农民,他觉得这是一次“如履薄冰般的创造”。由于这一次面临很大的改编压力,正式排演的日期一拖再拖,至今仍处于前期筹备阶段。
不属于娱乐圈
要采访濮存昕,是一件既容易又困难的事。容易的是他没有经纪人,手机完全公开,可以很快就直接联系上他;困难的是他对采访总是能推就推,以“满招损,谦受益”为理由,推辞得让人无话可说。虽然因为公益活动曝光率居高不下,但濮存昕还是觉得自己“不属于娱乐圈”。
他几乎从不出现在时尚杂志上,也很少参加电视综艺节目,只上过《艺术人生》《可凡倾听》这样的访谈节目。但英达主持的《夫妻剧场》向他发出邀请,就被他婉言谢绝,因为他不想在媒体上谈论家庭生活。
他到剧组拍戏不带保镖、助理、保姆,出门不戴墨镜,也不怕被人认出来,认出来了不拿架子,对签名有求必应。他不太把名气当回事,他的朋友用“特老实”来评价他,还可以用普通人的姿态跟普通人交往。朋友出了一本书举办首发式请他捧场,他怕迟到就自己直接打车提前赶到现场。
他如此这般不像明星,只因成名太晚。“现在我算是有经验的演员了,也有一点点的成功感,但又真的害怕失败了,怕丢脸了,“我一直不自信,因为很晚很晚,我才体会到成功感。”在空政话剧团熬9年只演了一次主角、30岁以前没有影视剧片约、快40岁体会到成功感,这样的经历把人的心态都磨平静了。
也许他惟一像明星的地方,就是曾经接拍过不少广告,有一段时间几乎到了“打开电视机,到处都是濮存昕”的程度。对此,他也很坦然:“拍广告是为了挣钱,为了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一个人首先要让自己富起来,才能有精力去做一些有意义的选择,因为财富往往会让人产生一种从容感,其中也包括不再为柴米油盐、衣食住行整天担忧。”而现在他解决了后顾之忧,连广告也少了很多。只有那些献血和艾滋病广告,还提醒着公众他的明星身份,却不是娱乐明星,而是公益明星。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戴婧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