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此文版权属《国际先驱导报》，任何媒体若需转载，务必经该报许可。)

　　在美国最让人发愁的一件事就是搬家。请专业搬家公司，贵得离谱；请亲朋好友，兴师动众，不仅欠了人情，而且，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帮书生干体力活，大才小用是小，劳民伤“才”是真。几经周折之后，一位有经验的朋友建议请“美国民工”。

　　说到民工，就想起在北京的那些搬家公司的的四川老乡，个头不高，块头不大，一个人将一台大冰箱一绑，往背上一背，下高楼如履平地，只见冰箱不见人。

　　终于在华盛顿郊区的一家大的超级市场找到了扎堆在一起的“民工”，看打扮和中国民工区别不大，只是说西班牙语，讲价钱很爽快。三个“美国民工”，和中国民工相比，毫不逊色。庞大的沙发，床，书柜，电器，平时要四五个人“折腰”往返无数次才能搬完的东西，半小时之内就由这些“美国民工”搞定。结果是皆大欢喜，买者价廉物美，“美国民工”则合法挣了一笔辛苦钱。

　　如何对待“美国民工”问题多是和处理美国移民，尤其是非法移民问题，密不可分，而一直是美国社会的一大心病。根据美国佩尤研究中心的调查，美国现在至少有1,100万名非法移民，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膨胀，在过去四年中，非法移民的数量就增加了23%。难怪有52%的美国人认为，政府在控制非法移民问题上打了败仗，并且主张将减少非法移民当成当务之急。

　　地方政府为联邦“解难”

　　美国首府哥伦比亚特区近郊的小城赫顿(Herndon)大概是美国如何对付自己的“民工潮”问题最好的缩影。

　　赫顿市在2005年12月14日成立了全美第一家由纳税人买单的临时工中心(Day Labor Center)，为那些非法移民寻找工作提供方便。

　　赫顿市成立“临时工中心”也是一波三折。该市的经济发展很快，吸引了大批非法移民，这些人多数是只会说西班牙语的拉美人，为了找工作，长期聚集在一家“7-11”连锁店的露天停车场，等候雇主。在这个自发的地下劳务市场，每天有超过百名非法移民滞留在此。既然有人就有问题。

　　很多当地居民和业主经常向市政府抱怨抱怨这些“民工”不仅“随处小便”，有碍观瞻，而且无聊时经常骚扰过往妇女，衍生治安问题，大大降低他们的居住环境品质，影响了附近商店的生意，因而降低了那一地区的房地产价格。

　　当地的一个叫“希望与和谐工程”(Project Hope and Harmony)的社区服务组织决定向市政府申请建立一个临时工中心，对这些“外国民工”集中管理。该中心配有相应的卫生设施，不仅将这些非法移民转入室内，并计划为他们提供英语培训机会。这一计划的预算为17万美元，全部由赫顿市政府来掏。

　　赫顿市政府在2005年夏天举办了五次听证会，向各方面征求意见。与会的人之多，发言之踊跃，争论之激烈，超过一般人的想象。参加听证会的人不仅有当地的居民，也有来自外州反对非法移民的活动分子。一次听证会往往长达7个小时，每人发言限制只有3分钟。支持这一动议的声音说：作为基督教徒，应当爱自己的邻居，不管他是什么人，有没有非法身份；然而反对者则认为那些偷渡者本来就犯了法，还偷走了美国人的工作机会。

　　听证会后，赫顿市主管城建的部门反对工程上马，并将其意见交给市政委员会，由其拍板。最后市政委员会在2005年8 月17日，以5票赞成，2票反对的结果，通过了在原零工集散地不远的地方建立临时工中心的决定。

　　投了赞成票的赫顿市长麦克·奥莱利(Michael L. O'Reilly)解释了他的决定。

　　“移民问题是联邦事务，我们管不了，作为地方政府，我们关心的是，尽快结束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找工作的无序状态，”奥莱利市长说。

　　“很多人将临时工中心当成一个移民问题，我不这么看。我认为这主要是个经济问题。我们所在的费尔法克斯县(Fairfax)房产市场高涨，对劳动力市场需求极大，”临时工中心的倡议者，“希望与和谐工程”的主任吉奥·米尔斯(Joel Mills)强调说。他认为建立该中心可以改善社区的安全。

　　在赫顿市，非法移民多从事重体力劳动，诸如铲雪、道路等景观美化工作以及清洁工作，他们的雇主以房地产开发商和业主居多。当地园艺承包商比尔·法拉(Bill Farrar)就支持该中心的建立：“我有干园林工作的所有工具，但没有人手。因此，我会找一些零工。他们有工作，我的业务能完成，我们各得其所，彼此都非常感谢对方。我不关心他们是否有移民文件。他们人已经在这儿了，他们需要工作，但他们不享受失业保险和福利待遇。”

　　美国“民兵”对付非法移民的“红灯区”

　　安·努尔(Ann Null)和丹尼斯·赫西(Dennis Husch)是赫顿市政委员会中两个投反对票的委员。他们主要是不赞成由市府财政拨款，支付建该中心的费用，认为这变相支持了非法移民。但努尔和赫西也承认以前那些非法移民聚集在停车场等候工作极为混乱，称这是“联邦政府的无能表现”。

　　在赫顿临时工中心开张以后，邻近首都的其它郊县也有数家类似的中心开张。很多反对者认为，赫顿市开了一个不好的先例，对非法移民采取了“绥靖”政策。右翼的民间监督机构“司法观察”(Judicial Watch)的负责人汤姆·菲盾(Tom Fitton)甚至将赫顿市临时工中心所在的街区比作“红灯区”。他威胁要起诉赫顿市政府，告它乱花纳税人的钱。

　　在“骚扰”临时工中心方面走得最远的是在2005年突然崛起的“民兵”组织(The Minutemen)。“民兵”是目前美国民间自发的反非法移民的志愿者组织。美国在独立战争期间就有同名的自愿者武装组织，英文字面意思是“分钟人”，取“招之能来，来之能战”之意。在冷战期间，它也是美国的一种广泛部署的一种导弹的名字。现在新的“民兵”组织是由加州橙县的一个名叫吉姆·格尔奎斯特(Jim Gilchrist)的退休会计在2005年初倡议的，参加的人来自社会不同行业，有学校老师、商人、退休公司老总、退伍老兵，尤其在女性共和党成员中支持者众多。

　　成立之初，其成员的工作是在偷渡猖獗的美国-墨西哥边界巡逻，监视边境。他们一般不配带武器，发现可疑人员后，打电话通知正式的边检人员，由后者来处理。后来“民兵”组织的分支机构迅速扩展到全美各边界州和其他非法移民聚集的地方，责任也扩大到监督已经入境的非法移民。据该组织另一发起人克里斯·西蒙科克斯(Chris Simcox)称，截至2005年11月中旬，“民兵”在全美有三十多个分会，还有一百多个地方在申请成立分会。

　　“民兵”组织赫顿市分支机构每天都派人去观察该中心的运作，监督雇主。在美国，雇佣非法移民是非法的。他们将雇主的车牌拍照，然后交给相关的机构进行调查。“民兵”组织赫顿市负责人乔治·塔普林(Geroge Taplin)称，他在2005年12 月已经将16家承包商的名字交给了包括税务局在内的相关政府，让他们进行调查，看这些雇主是否违反了联邦法和地方法。

　　开张将近一个月了，作为暴风之眼的临时工中心非常平静有序，也许是因为建筑业的季节性缘故，有时甚而有些冷清。

　　谁来花钱处理“民工问题”？

　　围绕赫顿市零时工中心的激烈争议也反映了美国地方政府在移民问题上的困境。作为地方政府，有作为也好，无作为也好，似乎都要受到批评。如果联邦政府不控制非法移民，堵好上游边界的漏洞，位于下游的地方政府只能水来土掩。

　　“联邦政府不愿遏制非法移民潮，州和地方政府只好顶缸。”前美国参议院议长纽特·金里奇(Newt Gingrich)近期撰文批评政府。

　　很多人建议，与其让地方政府每年花费大量的钱处理非法移民事务，还不如将这些纳税人的钱用来加强边界检查。但美国保守派人士，如传统基金会(the Heritage Foundation)法学中心主任，也是美国前司法部长的埃德文·米斯(Edwin Meese)就坚决主张，作为法制社会，美国必须依法严格办事，所以如果给那些非法移民合法身份，只会怂恿和纵容更多外国人非法进入美国。

　　但诸如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研究员威廉·弗雷(William Frey)之类的学者认为，移民问题不是控制边境就能解决的。他最近在《金融时报》上发表文章指出，非法移民可以缓解美国人口日益老化的状况。根据美国人口署的对未来25年人口变化的预测，在2030年，有10个州的退休人口将超过儿童的数目，而美国现行的移民政策太严苛。他建议政府采取措施，解决现有的1,100 万非法移民的法律地位问题，因为要将他们全部遣返太不实际。其实，美国对非法移民的大赦并不是没有先例。在2001年政府就实行过一次。

　　在美国，移民事务属于联邦事务。联邦政府执行移民政策不力，导致非法移民潮不断，而非法移民潮又引起“民工潮”，将许多矛盾转嫁到地方政府和社区。

　　面对非法移民日益增多的现实，不少地方政府和社区无所作为, 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也有一些地方和社会群体不怕争议，旗帜鲜明地摆明立场，将移民问题公开化，小城赫顿使用积极还是消极方法处理这股“民工潮”回答的是全美国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

　　(粟德金，《华盛顿观察》周刊第3期，2006/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