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12月13日电 30多万遇难同胞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中遇难68周年祭日到来之前,在国内,“南京城的控诉———南京沦陷民间收藏图片展”正在南京市文化艺术中心举行。中国青年报从历经5年多收集的大屠杀史料照片中选出20余幅参展,其中包括该报新近发现的、纪录日军南京大屠杀暴行的图片和说明。
在日本大阪、神户等地举行的“南京大屠杀证言会”上,记者向日本民众展示了本报新近发现的这些照片和说明,也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12月4日上午,当记者在神户共济会馆讲台上出示这些图片时,被听众要求将它们传至台下传阅。回大阪后记者又接到邀请,于是再返神户。当12月6日记者结束在神户的第二场演讲时,听众走到会场前面,要求仔细看一看这些图片和说明。
这些照片包括两类:以前从未见过,虽然见过但从未见过其原始英文说明。
在记者刚到日本的第二天———12月2日,旅日华侨中日交流促进会秘书长林伯耀听说记者从国内带来了这些照片,特意驱车赶到记者在大阪所住的旅社,认真、仔细地看了这些照片。他还详细询问了照片发现的过程以及摄影者是谁,并请求拷贝这些图片。
林伯耀还特意带来一本大阪右翼学者东中野修道等人的著作,说:你瞧,日本右翼正企图通过否定南京大屠杀的图片,来否认南京大屠杀暴行,现在在书店有一摞这样的书正在销售。
翻译该书的有关段落,记者发现该报新近寻找到的历史图片及其原始说明本身,就反驳了东中野的一些高论。
一个在南京大屠杀中被惨杀的幼儿的照片,为中国和世界人民所熟知。东中野修道等人在书中说,美国牧师约翰·马吉拍的纪录片中没有这个儿童的照片呀?
这里不说这些日本右翼所谓的“学者”所犯的逻辑错误,且看该报新发现的这张照片的原始英文说明:“这个孩子也被故意杀死,他的妈妈被打伤”。这一说明连同照片,是今年10月初由南京大屠杀见证人辛德贝格的外甥女玛丽安提供给该报的。
似乎知道会有人抵赖,玛丽安提供的光盘中还有一张为人们从未见过的小孩被日军打死的照片:“这个农民的男孩被(日军)枪托打死,因为他没有脱帽”。
这是一张日军南京大屠杀的典型照片,东中野等人对这张也予以否认,狡辩说池塘边有草,而在冬天南京是没有草的,所以不是在南京郊外;池塘里见到的尸体不多,云云。
令东中野等人始料未及的是,他们想否认一张,结果该报发现了与此相关的还有另外两张。
打开玛丽安提供给中国青年报的光盘,发现它原为排列在一起的3张照片中的一张。三张照片按视觉逻辑编排,左边一张人们从未见过的照片说明是:“城外小水塘里都是被处决的中国士兵的尸体。这些士兵在日本人向他们许诺投降后会得到安全和善待而投降”;在它右边、后来被广为选用的照片的说明是:“同样的解释”;在它下面也是一张人们从未见过的照片,其原始英文说明是:“在南京附近被日本人处决的中国士兵””。
且不说冬天南京郊外池塘边可见枯草,新发现的原始英文说明明明白白注明是:“在南京附近”、“城外小水塘里”,此外加害方和受害方的证据都表明,在池塘里见到被日军处决的被俘中国军人和中国平民尸体是屡见不鲜的:
———2003年8月15日,南京仙鹤门村几位七八十岁的村民杜福生、孙基铧、周基仁等,就曾向记者提供证言:“一处8亩大的水塘内,埋满中国军人的尸骨”;“现在学校以东一处200平方米的池子,被中国军人的尸首基本填满”;“铁路边的西岗,几百具尸体也填满了一个塘”;……
——正在展出的“南京城的控诉”图片展,展出了曾登在“日本伊东政喜写真帖”上的图片注释,也交代日军在南京附近郊外仙鹤门捕获1.5万中国军民,一次就杀死4000人。
———日军第16师团师团长中岛今朝吾在《阵中日记》中提到仙鹤门俘虏了大量中国军人时也说:“基本上不实行俘虏政策”。
面对这张图片,东中野等人说,是谁根据什么说加害者是日本兵,是谁目击这个现场的?对这个问题还是让本报新发现的图片说明来回答吧———“日本士兵抢了这个农民的钱,然后将他杀死”。
摄影者如果没有采访目击者,那么他不会了解死者遇难的原因———先被抢钱,后被杀死;至于加害者是谁,图片说明清楚地注明是“Jap·soldiers(日本士兵)”。
还有一些照片的英文说明译出后,更令人震惊不已:“被日本鬼子故意打死的中国农民”;“被杀死的南京附近的中国农民”;“在田野被打死的农民”;“日本人只埋他们自己士兵,不埋中国士兵或平民(的)”;“野生动物和流浪狗正在吃这些尸体”。
这5张图片,连同与日军池塘屠杀俘虏排列在一起的两张图片及未脱帽就被日军打死的男孩的照片,都是人们从未见过的纪录日军南京大屠杀暴行的照片。
此外,东中野修道等人还通过否认栖霞寺难民信的真实性,来否认日军在佛寺的暴行,否认江南水泥厂难民区与栖霞寺难民所的联系。记者连续几年的田野调查,至今仍能在南京江宁区找到日军在栖霞寺施暴的许多目击者;记者收集到的海外史料和鲜为人知的档案都表明,江南水泥厂组织难民区的国际人士与栖霞寺有着联系。
一些旅日华侨得知东中野修道等人的高论后,气愤地说:当年侵华日军已经对中国人进行了一次肉体屠杀,现在日本右翼又在对中国人进行精神屠杀,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一位几乎不发表自己见解的日本汉语翻译,看了东中野修道等人的高论,又对照看了本报新发现的史料照片及说明后,也忍不住发表看法说,看来要在比较中鉴别。许多日本青年并不知道那段历史,看了他们的书,不了解真相,很容易就会被误导。
提到幼儿等遭日军屠杀的照片,东中野修道等人在书中还问,这些照片是谁拍的呀?
今年10月,与该报保持联系的南京大屠杀见证人伯恩哈尔·阿尔普·辛德贝格(Bernhard Arp Sindberg)的外甥女、丹麦人玛丽安·斯坦薇·安德森(Mariann Stenvig Andersen),将9月初承诺向记者提供的一张光盘交给该报,记者发现其内正是几年来我们不断向她提起的纪录日军南京大屠杀暴行的照片,它们扫描自一本相册。
该相册当是辛德贝格的遗物。它有着硬的封面、封底,各页为黑色软纸,照片就粘贴在软纸上,每页一般贴有3~4张照片,其上蒙有一层半透明的薄纸,有的照片尚有打字机打出的英文说明。经历了60多个年头,这些尘封已久的照片及其说明仍清晰可辨,画面的视觉冲击力巨大,连同它们的说明,令人产生强烈的震憾。
上面提到的照片说明,都是用英文打字机直接打在照片下边沿上的,和同一像册内从马吉所摄纪录片中截取的照片不同,后者是用另纸将说明贴在照片之下。
相册内,有两张照片与2001年8月德国埃迪特·克尔讷·京特(卡尔·京特博士夫人)提供给本报的完全相同,但这回人们首次见到这两张照片各自的英文说明———
“这些妇女们,她们的男人全被杀死,家被焚烧,仅抢救出她们的被褥,到达了我们的难民营”;“在南京城外,被摄影师从日本人(大屠杀的恐怖中)解救的许多中国士兵中的几个”。
这不仅让人们更清楚地了解到当时日军的暴行,而且让记者回忆起前些年,玛丽安寄来的一张历史照片,其说明也是用英文打字机直接打在照片下边沿上的———
“南京城外,摄影师在视察难民营。”画面是辛德贝格举着丹麦国旗在江南水泥厂难民区。
据此可初步确定,这里所说的“摄影师”即辛德贝格;他不仅与京特博士等人一道开设了“我们的难民营”———江南水泥厂难民区,庇护了1万多难民,而且与京特博士一道,“从日本人(大屠杀的恐怖中)解救”了“许多中国士兵”。
据此也可初步确定,这些纪录逃难妇女和被救伤兵,并将说明用英文打字机直接打在画面下边的照片,似应为辛德贝格所摄——他用相机纪录了日军的暴行和中国人民的苦难,不排除当时去过栖霞山地区的传教士马吉和福斯特拍摄的可能性。
1937年12月24日,金陵大学医院(今南京鼓楼医院)的美国外科医生罗伯特·威尔逊在日记中记载:“辛德贝格借了一架照相机,拍摄了一些现场照片以证实其言非虚”;1938年3月下旬辛德贝格到沪后,向江南水泥厂经理们介绍厂内情况时,还递交过一张他在南京栖霞山上拍摄的工厂俯瞰照片;2000年5月14日,江南水泥厂工会原副主席王振庭也告诉记者:都说辛波(辛德贝格)胆子大,(日军南京大屠杀期间)还开车在外面跑,看到什么就拍。王还说,当时他曾在工厂俱乐部见过一本影集,其中全是(纪录)日本人暴行的照片,辛波拍的。印象深的有,中国士兵被日本人杀害在水塘,塘中浮有斗篷(斗笠)。王描述的画面与上文提及的图极为相似。
据记者收集到的中、英、丹麦文史料,辛德贝格应丹麦F.L.史密斯上海公司之聘,与由唐山南下的京特博士一道,从上海绕道苏中,冒着日军的炮火,在南京沦陷前夕,赶到购买该公司设备的南京江南水泥厂之前,曾是采访上海“八·一三”抗战的英国战地记者潘布鲁克·史蒂芬斯的驾驶员和助手,他们拍摄了许多上海的战地照片。
新发现的这些照片及说明,出自中立的第三国人士之手则是无疑的,它们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和证据效力。
11月4日,玛丽安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说,我的伯恩哈尔·辛德贝格舅舅去世的时候,(现居美国的、伯恩哈尔同父异母的弟弟)Ole·辛德贝格舅舅(将这些材料)给了一位远亲。(远亲又将它们给了某博物馆,)后来Ole·辛德贝格和我的母亲(从远亲那儿)取回这些材料,(从此以后)Ole·辛德贝格是惟一的受益人。
如果理解无误的话,意味着这些照片的原版及说明现存美国。
11月24日晚,研究南京大屠杀史的张连红教授、曹必宏研究员和杨夏鸣副教授认为,辛德贝格是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的见证人,此次照片的拷贝是由他的亲属提供的,来源可靠;这些照片与已知的一些纪录大屠杀的典型照片,存放、编排在一起,其风格、陈旧的程度是一样的,且照片及说明与文献记载相互印证,有些照片还与当时同在江南水泥厂的德国京特博士亲属提供的相同。他们再次确认,这些照片及说明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