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4月1日，滇越铁路全线通车。当第一列火车轰鸣着开进昆明城的这一天，昆明人被这个钢铁大家伙震惊了，在此之前，他们出门都是靠马帮和脚力。这个庞然大物使当地人感到很恐惧，他们成群结队手持木棍涌向车站，用木棍和石块猛击眼前的这个钢铁怪物，试图阻止火车的到来……

　　2003年，在工作了九十多年之后，滇越铁路停止了客运。然而，就是这条锈迹斑斑、承受了百年风雨的铁路，至今仍吸引着很多人沿着它的轨迹，寻访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殷晓俊： 把“滇越铁路”申报成世界文化遗产

　　1997年底，殷晓俊几经周折从法国购买、翻拍回来的由清末法国驻云南总领事方苏雅拍摄的200多幅“云南老照片”，曾在云南省博物馆展出，引起巨大的轰动。后来，在整理研究这些老照片的过程中，殷晓俊找到了一条古老铁路的影子，他发现，1890年，方苏雅到云南来主要的使命就是修铁路的，而且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测量和勘测铁路的线路。

　　1903年，滇越铁路正式动工。30万劳工用手和脚以及最简陋的工具承担起了这项浩大的工程，不到五百公里的铁路线耗时整整7年，12000名劳工献身在这条铁路上。这条铁路工程难度是当时世界筑路史中罕见的。

　　1910年4月1日，滇越铁路全线通车。在火车通车前，昆明到越南的货物运输靠的是马帮和水运，而滇越铁路修好以后，到越南只需要3天时间。火车的巨大力量彻底改变了铁路沿线人们的生活，将一些当地人闻所未闻的东西带进了云南和中国各地。

　　滇越铁路还带来了欧洲文化，所以沿途会有很多奇怪的现象，铁路边上很多人在种葡萄，还会自己酿葡萄酒。宜良车站的房子都是法式的，旁边的民居也跟法国人的差不多。包括讲话的语言，有些老人说这些东西太好了，他说太“布”(音)了，“太布”就是法语很好的意思。

　　2003年，因为路基破损严重、铁路老化等原因，滇越铁路上的客运停止了，滇越铁路有可能被拆除。得知这个消息后，殷晓俊很着急。于是他花了半年的时间对滇越铁路沿线进行访问、记录，他要尽量多地挖掘这条铁路的故事和内涵。不久，殷晓俊他们的工作引起了云南省省长徐荣凯的关注。当时，徐荣凯省长在工作的空闲时间，坐着火车从蒙自县的碧色寨出发一直到蒙自县的裸姑，他留下一句话：“这条铁路应该考虑做旅游开发”。2004年11月，铁道部长来视察，也全程坐了这段路，他说，“这条铁路为人类做了很大的贡献，一定要把它用到最后一天。”这条铁路才正式得到了保护。

　　殷晓俊的一个心愿实现了，他还有一个更大的心愿就是协助有关部门将“滇越铁路”申报成为世界文化遗产。殷晓俊说，《世界遗产名录》中有一类是“运输通道”，比如奥地利的塞梅林铁路，印度的大吉岭喜马拉雅铁路。滇越铁路毫不逊色，它是一条国际性铁路通道，连接着多种民族和多元文化，它的工程技术在当时的世界是领先的，它的沿途风光美丽丰富……

　　李黎和刑毅：传达滇越铁路的精神

　　2004年底，云南铁路博物馆正式开馆了，博物馆的主角就是滇越铁路。铁路博物馆的设计者是云南省博物馆的首席设计师李黎。李黎的父亲曾为了编一本叫《高原窄轨》的画册，去滇越铁路拍了很多照片回来。“父亲给我讲了很多火车的故事。有趣的是，我父亲在我去这条铁路一年多以前也去拍了一些照片，他回到昆明以后告诉我，他最心爱的一支画笔在铁路边上遗失了。我说，也许我有机会帮你找回来。到了呈贡，我们爬到很高的山上去，看一段当年遗留下来的铁路的时候，我就在那个地方找到了父亲的那支笔。这支笔我父亲还好好珍藏着，它是我和父亲和这条铁路之间一个小小的连接点。”

　　云南博物馆摄影师刑毅十年前就开始用照相机拍摄记录滇越铁路了，他和李黎一次次地来到滇越铁路上，走访一个又一个小站……越是了解这铁铁路，他们就越是感到一种震撼，李黎说，他要把这种震撼力传达给观众，而刑毅希望通过一张张照片，让别人了解这条铁路的厚重历史和丰富的人文色彩。

　　在铁路博物馆展厅的最深处，李黎将滇越铁路上的一座桥梁——“人字桥”展现在人们面前。在两座垂直的悬崖当中，“人字桥”横空飞架，整个桥身没有一根支撑的骨架。这座美丽轻盈又十分坚固的桥梁被列入《世界名桥史》。“当时有一个传说，铁路修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因为两边的悬崖实在太笔直而且太高了，一直都没有想出一个很好的铺桥的手段，所以法国当时在报上登了一个寻求设计方案的启事，法国很多工程师一直在考虑怎样来建这个桥。有一天，一个工程师在裁缝那儿做衣服的时候无意间把剪刀掉到地上，剪刀两个角张开了以后刚好插到了地板上，他就得到了启发，设计了一个像剪刀一样的桥梁结构，既稳固又美观，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修了这样一座桥。”李黎说。

　　刑毅对“人字桥”的感情也很深，“因为摄影师的特殊身份，我们可以在桥上、桥下去触摸它、拍摄它。我觉得桥上的铆钉非常工整，它和艾菲尔铁塔上的铆钉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同时代的东西。” (静 怡)

　　采访手记

　　滇越铁路中国段现在被称作是“昆河铁路”，这条铁路代表了本世纪初铁路工程技术的最高水平，与巴拿马运河、苏伊士运河一起，并称为“世界三大工程奇迹”。

　　今年6月，我跟随设计师李黎及摄影师刑毅来到蒙自县，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走访滇越铁路上的两个重要站点：蒙自碧色寨车站和蒙自芷村车站。此前，我在昆明采访了殷晓俊，2004年，殷晓俊曾与昆明的几个媒体记者一起徒步滇越沿线，一边走一边呼吁保护这条对云南具有重大意义的古老铁路线。

　　目前，滇越铁路上还有部分货运列车在运行，可以说，这条铁路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昔日繁华一时的各大车站也渐渐安静下来。这次我们走访的碧色寨曾经是滇越铁路上的特等站，这里有云南最早的网球场，有咖啡厅、酒馆、电影院和旅馆……这里还曾经是云南米轨铁路(滇越铁路)和寸轨铁路(个碧石)换装的地方，这里曾经被誉为“云南的小香港”。不过这些繁华往事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今天的碧色寨宁静而闲适，在这里还可以找到当年的车站、仓库以及西式酒馆、海关仓库的旧址，只有滇越铁路上的老工人对这些场景还记忆犹新。

　　这次我们在蒙自芷村车站找到的86岁的金大车(大车就是越南话师傅的意思)就与滇越铁路结了一辈子的情缘。金大车如今生活在铁路旁的一个小村寨，他11岁就到铁路上工作，能说简单的广东话、越南话和法语。他说自己最早开的是205号格雷车，他爱护机车就像爱护自己的眼睛，因为认真谨慎，开车大半辈子一次事故也没有发生过。因为开车技术过硬，不少当时的政界要人都指名要求金大车开车。他说，当火车司机的时候，他常常喝放了方糖的咖啡和牛奶。金大车对这条铁路的感情很深，他还带着我们走访当年法国人留下的站房、铁轨，一边走一边讲当年的故事。看得出来，老人对铁路上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李黎和刑毅因为各自的工作而与这条铁路结缘，每年他们都要相约到铁路上的站点、村寨去走一走，继续了解这条铁路的故事。 (静 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