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储备达菲”成为这一轮禽流感的热门词语,但全球同舟共济远比抢购达菲重要得多——“如果在某个地方发生了禽流感,那么任何地方都有这个风险。”
298元人民币,这是一盒达菲在中国的零售价,一盒有10粒,正好是一个疗程。
150美元,这是一盒达菲在英国的EBAY网站上被炒起来的拍卖价格。
几乎席卷了亚洲每个国家的禽流感H5N1病毒,在2005年夏秋之际入侵欧洲。这似乎堪比当初成吉思汗从陆路侵入欧洲给欧洲人带来的恐慌。因为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的黑色记忆,以及专家各种各样的预测,引发了新一轮对全球人类大流感的担心和恐慌。
“储备达菲”成为各国政治家安抚民众的关键词。达菲的全球惟一生产厂家瑞士罗氏制药公司也因此成为世界的焦点。
达菲的困惑
“目前有两组药物可以阻止禽流感病毒在人体内的进一步传播。从越南和泰国的病人使用来看,病毒对第一组比较便宜常用的药物表现出了抗药性,而对包括达菲(Tamiflue)和瑞乐沙(Relenza)第二组药物是敏感的。” 世界卫生组织(WHO)驻华代表处传染病预警与反应协调员霍居里对本刊记者说,“所以目前来看,这两种药物是有效的,可以帮助减少症状,帮助保护那些暴露在病毒中的人们。”
达菲和瑞乐沙起作用的原理是相同的,具有阻碍病毒在体内进行复制的能力。但口服的达菲比吸服的瑞乐沙使用得更广泛。WHO也建议各国政府对达菲进行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我们目前正在安排生产。” 上海罗氏制药有限公司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截至2005年10月,罗氏已经接到全球大约40个国家的订单。不过罗氏的生产能力无法快速满足这么多国家的需要。
罗氏公司表示,罗氏总共收到大约100个来自公司和政府的申请,要帮助罗氏增加达菲生产或者许可生产达菲。不过,罗氏称不能公开这些公司和国家的名称。
但是一些公共卫生官员担心目前媒体过多渲染达菲储备的数量。“我认为把注意力如此集中在储备问题上完全是对精力的误导。”美国国家疾病防控中心(CDC)主任朱里·格伯丁说,“没有证据表明,如果我们遇到一次大流感的话,那些储备能让情况有所不同。”
美国卫生部长莱维特也表示抗病毒药物只是答案的一部分。不过他还是将估计要储备的达菲从10月初计划的2000万剂提高到了6000万剂,这个数字大概可以覆盖美国人口的20%~30%。CDC是莱维特部门底下的一个机构。
而就在两周前,莱维特告诉记者美国已经储备了230万剂达菲,而在两天之内还会有200万剂运到。而他的发言人现在又说这是部长的口误,另外200万剂得等到11月底才能拿到。拥有6000万人口的法国,却在上周说手头已经有1300万剂达菲。
在政府进行储备的同时,许多人也开始私下里充实自己的药箱,也许将这种行为称作囤积更恰当。美国《华盛顿邮报》报道说,2005年的前8个月里,开出了170万份该药的处方,比去年同期多了3倍。服用达菲一个疗程要5天,10片,花80~90美元。
这虽然并不违法,但是个人储备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想法”,一位美国专家说,她既担心和政府竞争对有限的药物进行抢购的行为,又担心普通人群不加分别地乱服,因为那可能会加速病毒抗药性的增长。
“我们不应该把大部分资源放在人身上。”世界动物卫生组织(OIE)总干事伯纳德·沃雷对本刊记者说,“如果病毒在动物体内的存在是那么重要的话,那么可能这也是可以控制基因变异的一个关键。这也是为什么我赞成在动物这一环来控制病毒的原因。如果在动物这一环没有控制好的话,病毒变成一个人类杀手的可能性也会增加。所以主要的政策是控制全世界动物的病毒,包括那些贫穷的国家。”
样本之争
“达菲只是与禽流感病毒作斗争的一个环节。”霍居里说。她表示在这个需要合作的战斗中,病毒的样本分析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但是有一些国家并不愿意分享信息和标本,所以对于今年的这一波禽流感爆发来说,“还要花一些时间来把整个图景拼凑起来。”
WHO的流感项目协调人克劳司·司特尔曾经在今年5月告诉《自然》杂志说,WHO手中掌握的数据如此之少,以至于“评估目前的情况非常困难”。几乎不可能判断应该如何担心才好。司特尔说,“这就好像是你独自在开车,听到发动机里有噪音,但是你不得不在不知道它是否严重的情况下继续开车。”
“与WHO共享样本非常重要,因为只有那样我们才能对病毒了解更多。” WHO新闻事务官员阿芙拉·巴蒂萨维对本刊记者说。“WHO可以根据这个来判断不同类型的病毒,是如何传播的,并可以依此来开发疫苗。所以收到每次禽流感爆发的病毒样本是非常重要的。”
巴蒂萨维说,2004年,WHO接到了中国政府的4个活性病毒标本;今年,中国政府已经同意给WHO提供活性病毒标本,不过WHO还没有收到,她表示,这已经在过程中了,“应该很快就能收到。”
而目前为止出现人类感染禽流感病例的四个亚洲国家中,病例最多的越南到今年5月,只给WHO提供了6个样本,其中有几个含有一种H5N1的变异版本。“但是那并不足以证明该病株已经有了更广的变化,”WHO流感项目动物流感联络办公室主任迈克尔·泼杜说。
病毒在变异的早期信号也许能从在家禽中传播的病毒中得到。但目前各国际机构的样本并不多。WHO的流感项目上一次得到接触样本的准入是在2004年10月,所以WHO并不知道病毒是如何在鸟体内变化的。
FAO在罗马总部的动物卫生服务部负责人约瑟夫·多美尼克说,有一些国家并没有搜集、保存和安全运输样本的资源。“但是应该发生的事情却没有发生,样本有时候就呆在实验室里,因为缺乏向外输出的官方授权。
“受侵袭的国家对国际机构缺乏信任,包括WHO。”WHO美国协作中心主任罗伯特·韦博斯特说,该中心主要负责研究动物禽流感病毒的生态学。
国家对于和国外的实验室共享病毒很警惕是因为他们担心失去对信息的控制,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流感专家说。另外,在受到禽流感侵害的国家,科学家通常首先想研究病毒样本,他补充说。他们想由此得到声望,并用这些数据来开发他们自己的疫苗。
11月1日,联合国粮农组织(FAO)总部的新闻官员欧文·诺斯奥佛对本刊记者说,“从2003年到现在,各个国家更知道国际合作的需要,他们在刚开始的时候不太情愿,也许是因为国家利益吧。"欧文拒绝透露相关国家的名称,不过他表示,“情况已经改变了很多。”FAO和OIE也正在起草一份标准的“物质转移”协议书来阐明流感样本使用的条件,以及提供样本的国家的知识产权。
威胁下的合作
其实从禽流感2003年底在亚洲爆发以来,研究人员一直就警告可能面临禽流感流行的威胁。这个信息显然已经被一些政治家当成一回事了。
当月,美国总统布什在联合国大会上说,在对付一个大流行病的威胁的战斗中,美国将站在国际联盟的中心。10月7日,美国在华盛顿召开80国和国际机构会议,来研究对付禽流感的最佳办法。
10月21日,莱维特在结束了对亚洲七国的访问之后说,“我们必须和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一起工作,让大家明白如果在某个地方发生了禽流感,那么任何地方都有这个风险。”不过他也承认,这种想法很难在那些年人均收入在600美元的国家落实,在很多国家,一个家庭的所有财产是和家畜紧紧捆在一起的。
而美国政治家的表现,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认识到一个事实,就是在卡特里娜飓风之后,公众将不会容忍对于另外一个重大灾难迟钝的反应。但这对于目前以地区联盟为基础,WHO、OIE和FAO这三个国际组织为协调的松散组合对阵禽流感的情况相比,美国大力加入并欲领导这次全球的禽流感战斗,能起到什么作用还有待观察。
因为就在布什号召各国分享样本的同时,美国卫生部下属的美国疾病防控中心也因其控制它所保存的禽流感样本信息而受到“不愿意共享信息”的批评。
“这个批评是有道理的。”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的病毒学家康良仪教授对本刊记者说,“政治家和科学家是不一样的。业务里面有时候也是有政治因素的。”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冯亦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