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这句话被作为搞笑名句流传得很广泛。它既像语言游戏,又一语道破机关。
在中国,几乎全都是双职工家庭,双方收入都需要维持家庭所用,而在日本,家庭经济的模式也依照这个社会的基本形态——男主外女主内。尽管日本男尊女卑,银行卡却绝大多数掌控在妻子手中。旅日华人夫妇,从中国来到日本,家庭经济是日本式还是中国式?是谁在管钱包?
夫妇各顶半边天
夫妇各自管理自己的账户,并分担家庭开销——在采访中,这样的夫妇占比例最大。但虽说分担开销,由于大多数家庭男方工资较高,而女方多为非正式职员,收入即不稳定且偏低,因此,家里的“大头”由男方负责,日常开销零用由女方收入维持,这是最多见的华人家庭现状。
前不久刚买了房子的孙晴告诉记者,她丈夫的工资用来支付房屋贷款、儿子的教育费等,即很多从银行直接转账的项目。而家里的伙食费和日常生活品,则由她自己打工所得支付。她说,虽然周围有人告诉她,在日本,都是男人养家,她挣的钱应该只属于她自己,但她却不这样看:“这个家是我们三个人的,我当然应该也出一份。在国内的时候,我们的工资收入差不多,所以都是放在一起用,来日本以后,收入相差大了,得由丈夫来负责主要开销,但是,我也是家庭成员,这个家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所以我打工的收入就用来一家三口人吃饭。如果让一个人来负担整个家庭的开销,那负担就太重了。如果大家分担,就比较容易。”
夫妇各自管钱,但彼此坦诚,有需要时互相照应,将钱合在一起应付——这是大多数各自管账的华人夫妇的状态。
对于不是日本式的由女方管钱,来自北京的金华说主要因为自己太懒:每天也要上班,没有时间去管丈夫的银行存折。还有一点便是,因为她的丈夫喜欢炒股票,而她的性格比较容易着急——如果知道又输钱了,就会弄得神经紧张,而因为自己不管丈夫的钱,所以乐得眼不见为净,不必为股票和存款的上下而心惊胆战的。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分担的家庭有一个不成文的条约:从银行走的钱由丈夫出,现金的用项由妻子负责。也就是说,房费、水电、教育费、税金和保险这些在当今时代多数都由银行转账的费用,都由丈夫负责。而日常的伙食和日用品开销这些现金支付则是妻子负担——在日本,比起房费等,日常生活费的开销并不大,但毕竟是一同负担一个家庭。因此,这种方式颇能达到一种经济平衡。
你的是我们的 我的是我的
作为入乡随俗派的代表,上海来的于青青开口便对记者说:“我告诉我家老公,你挣的钱是我们的,我挣的钱是我的。你总不会想要老婆来分担家庭开销吧?这样没有出息的事情你怎么做得出来?”
听于青青的“歪理”,先给人以无理取闹感,但听完她说,似乎也并非完全无理。以她的说法,她在家中包下了全部家务和带2岁儿子的任务,在女儿上保育园的时间段内,她在家旁边的“热便当”打工,从早上10点到下午3点,“时给”850,一天下来4千多,一个月接近9万,而家中窗明几净,小孩活泼可爱——“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一份工作,就是把家中打理好,而打工是用本该我休息的时间,比如那些日本太太那样逛街聚餐看电影的时间,这样的钱难道不该我自己存着吗?”青青的“私房钱”其实是丈夫认可的,因为青青表示这钱存着其实也是为了家里,一旦家中有需要,她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但当丈夫的收入足以维持家庭时,她享受这种自己存钱的乐趣。
不可否认的是,钱在家庭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而谁掌握经济大权,似乎也隐隐显示这个家庭谁说了算。比如在国际婚姻家庭中,日本丈夫是否将钱交给妻子管理,确实能说明他是否对中国妻子给予了信赖。
在采访之中,记者得知不少中国妻子每月得到丈夫的生活费,有的10万,有的15万,有的只有5万。当然,在这笔钱以外,如果妻子自己打工所得,他们也可以看作都是妻子自己的钱。每月拿生活费的妻子,在经济上自主权较少,间接达到了日本丈夫的目的:让她无法逃走。
其实,在很多中日婚姻家庭中,这种情况尤为显著,即按照日本家庭模式,由丈夫负责养家糊口,而妻子做家务带小孩,不必考虑挣钱的事情。但很多女性都在小孩上学后在附近打零工,这样的收入被她们作为“自己的钱”,自由支配,用起来理直气壮。在家人生日或圣诞节时,她们也用自己的钱送上一份礼物,但多数情况下这钱与家庭经济无关。华人女性的这笔钱,多数时候被用来作为回国探亲和旅游费用。
住在千叶县的牧田女士说当她的丈夫得知她每月能存七八万日元时,吓了一跳,原来,他习惯于每个月都用得收支平衡,没想到妻子自己能存不少钱。他说他很支持妻子存钱,因为这样当她要回国的时候,就可用自己的钱了。记者电话采访牧田女士的时候,她的父母正从国内来日本探亲。出门游玩,来往机票,她都可以心安理得地用自己挣的钱。
女主内就是女人管钱
人们看到日本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很难想像在日本的家庭财政大权基本掌握在妻子手中。从小被妈妈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日本男子,在结婚后从妻子身上也寻找温柔的母性,以及精细的生活照顾,作为回馈,他们认为将存折和银行卡交给妻子是天经地义的,每月只需从那里得回几万日元的零花钱,便为了家庭而埋头挣钱去了。因此,日本女性曾将这些丈夫称为“月薪搬运人”,即从公司往家里搬运月薪的人。
由于将存折和现金卡交给妻子而自己“领取”零花钱的现象十分普遍,因此日本社会往往将男人的零花钱金额作为景气的判断基准之一。比如说目前日本工薪族的每月零花钱平均额为4万1千日元,而泡沫经济全盛期则为7万7千。
“女主内就是女人管钱”,住在东京的梁燕这样解释她家的入乡随俗。她的丈夫来日本12年了,而她是5年前来的,刚来的时候,听说丈夫基本没有存款,不禁心生担忧。原来,丈夫何勇是一个有丰富爱好的人,工资除了吃饭交房费,都用来鼓捣摩托车和滑雪用品了。她看重丈夫人品好,答应嫁给他,但是约法三章,三章的内容完全一样,也就是说,就是一条:钱由她管。在她苦口婆心的讲解之下,何勇对于小家庭未来的5年计划、10年计划总算有了点感觉,表示愿意配合,但也不能过分——摩托车照样开,雪照样滑。只是,次数可以减少。
在梁燕的悉心计划和管理之中,小家庭的存款眼看著蒸蒸日上。梁燕告诉记者,她从小就对数字特别敏感,小时候班上收旅游费用,年轻的老师数了好几遍也还是不对,小梁燕一出马,立即搞定,从此以后班上只要有收钱数钱的事情,老师都笑眯眯来找梁燕帮着。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上班,单位里有点凑份子、互助金什么的活儿,大家眼睛都不用眨就想到梁燕。管钱,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才能。在自己的小家庭之中,这才能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她说她制定了一系列计划,从生宝宝到买房子,全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在怀孕期间,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对着计算机和家计簿计算今后的收入和支出。她对记者说出一套又一套的理论:
买房子头金准备要充分,起码三分之一,否则你要准备付很多利息。有了余钱,只要存够了100万日元就去还房子的贷款,不要选择减少每月返还额,而要选择“期间缩短”,这样可以提前还完贷款,怎么也不能等到30年甚至35年。
宝宝刚出生2个月,就去邮局加入了学资保险,18岁时领取300万,但不要每个月交纳,而是在加入时一笔付清,全额提前交纳,结果花了180多万日元。这比存在银行挣那一丁点儿利息强多了……
何勇对于娶了一个会过日子的太太感到很满足,虽然对于从前大手大脚享受爱好的时期依然十分怀念。自从结婚后,何勇说就没见过自己的银行卡,存折看倒是看过的,在梁燕告诉他家有多少存款时,让他看了一下存折,那数目之大令他目瞪口呆。银行卡由梁燕掌握,每个月给何勇2万5千日元的零用钱。在冬夏的花红季节,可以各得到10万日元作为一年的兴趣基金,即用来滑雪和折腾摩托车的钱。
家庭经济在梁燕的管理下简直高速发展,她说日本经济不景气,都怪小泉不会整,如果让她来管,日本早就GDP翻了几番了。
还是男人说了算
每月由丈夫管理钱包,自己则从丈夫那里拿生活费的妻子也有一些,据她们说这是因为自己管不好,经过试验以后,知道自己无法管理,于是,家中还是男人说了算。
从上海来的林芳瑶就是在知道自己没有理财才能以后,交出财政大权的。据说刚结婚时,也有过一度由芳瑶管钱,但不到月底,就发现连买菜的钱也紧张了。原来,芳瑶酷爱名牌,尤其是名牌的皮包,GUCCI买了6个还不够,看到出新款了又心动。芳瑶的丈夫在日本企业搞电脑,她自己则在附近的干洗店做“受付”,两个人还没有小孩,按说经济挺宽裕,但就是剩不下钱来。后来芳瑶无奈将银行存折和卡都交还给丈夫,从此就用自己挣的钱做零花钱,生活费则从丈夫手里每月拿15万。于是相安无事。
坚持自己管钱的男人们说,谁拿了钱谁主动,自己挣的钱当然应该自己来管。这些丈夫平时比较关心银行利息等问题,懂得将钱存到哪里最合适,并且对未来颇有计划。
芳瑶的丈夫就是这样一个善于精打细算的丈夫,他说如果继续让芳瑶管钱,过几年人老了不能工作了,就要喝西北风了。现在他将钱分几处存,花旗银行的美元存款、日兴证券的股票,还有上海的人民币存款。用他的话说:女人可以管小钱,比如说如何在每个月的15万日元里计算水电费和伙食费,但大的方面,还是要男人说了算,因为女人缺乏整体意识和宏观思维。
有商有量 家和万事兴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其实无论是谁管钱,如果这个家中夫妇有良好的沟通,那么无论是丈夫还是妻子在管钱,家庭都能按计划增加存款并生活得不错。
“为了经济,我们没少吵架。”东北媳妇陈万红这样对记者说。他们刚来日本那几年,为了家里的钱往往争得面红耳赤。两个人从小都是在不宽裕的家中长大,又都是孝顺的好孩子,来日本后,经济上稍微宽裕了,便都想支援一下老家的亲人,都觉得应该给自己家里寄钱。这种时候,矛盾便产生了。一开始,只是憋在心里不高兴,但时间久了,矛盾积累,有时候忍不住爆发出来,就是一阵大吵,甚至提到了离婚。
改变了僵局的是陈万红,她说她知道丈夫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所以,她听了周围姐妹们的意见,开始转变口气,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天晚上,丈夫回家,陈万红便微笑着说,快过年了,给你爸妈寄点钱吧,他们养大你也不容易。陈的丈夫一开始很惊诧地看了她好几眼,直到相信那不是讽刺,才感动地说,那你家也得寄。陈万红却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家就算了,我嫁给你就是你家的人了。
本来为了给自己家寄钱而引发的争吵,到这里变成了善意而礼貌的推让。从此后他们再没有为钱而吵过架。
从南京来的张宏对记者说,丈夫或妻子管钱,只是看谁更适合于管理,比如说性格,有人粗些有人精细,那么细心的人来管就比较好。有人豪放有人节俭,那就由节俭的来管,并且互相综合一下。只要在用钱之前有商有量,这样的家庭就不会有大问题。据他说,他家是超过3万日元的话,就要跟对方商量,3万以下则可以独自决定。而在此之前,他们也为钱不高兴过,原因是张宏回家看望父母时,总是拿出20、30来万日元给老人。一开始,妻子并不多话,但有一次她开诚布公地表示了自己的不高兴:不是说这钱不该给老人,而是应该和妻子说一声再给,毕竟这个家是两个人的。张宏也反省了自己心中确实有“钱是我挣的”的想法,忘记了因为妻子将家里打理得很好,他才能够安心工作挣钱,因此,这工资也不能说就是可以一个人说了算的。那以后,每到用钱之前,二人都会和对方商量,这样以后,虽然看上去用出去的钱多了,可家里的存款却在增加。张宏说,可能是应验了那句话,家和万事兴。(来源:《日本中文导报》 文:杜海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