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一直就地狭人多、寸金尺土。从贫寒到富庶,住屋严重不足一直如影随形,困扰民生,并无处不在地呈现了一般小市民,毕生追求这种所谓“要有瓦遮头”或者“在香港最紧要有个窦”的挣扎与梦想。这一种梦想由三十年代、或者更早,一直伸延至二千年,以下所举的诗歌作品,大概可以直接或间接也反映了他们上述的张望。
曾经一间房五对夫妇连独身汉
我翻查资料,最早在《红豆》(1933)上读到陈江帆的《公寓的夜》:“祇容一人居的空间,我们三个同居者占领着,寝榻是每一个的宿处,将我们聚集又隔绝。白天我们是少有相见的,而且并不相识,黑夜会将我们挤在一团——三个还是陌生的灵魂。”
陈江帆所写的是公寓的挤逼,其实,“祇容一人居的空间,挤住三个陌生的灵魂。”已经算是不错的居住环境了,袁水拍在《后街》(1939九龙)所呈现的不人道居住情景,更加令人难以相信:“大家都是穷鬼,/……/一间房五对夫妇连独身汉,和独身女子和各种年龄的小孩。”当时“七十二家房客”的旧楼居住情况真是比比皆是。
对于这样的住屋,有些诗人予以批判,如舒巷城的〈十行〉:“多少个深夜/我的稿纸上的灯光/映着母亲的瘦脸,皱纹/在这个寸金尺土的地方/我们工作/于营养不良的空间/……”
摆脱买房子噩梦 做自由人
香港住屋的情况,其实随着经济的发展在不断改善中。七八十年代香港经济起飞,居住环境得到极大的改善,当时兴建了大量的公屋、居屋,基本上解决了房屋不足的居住问题。
我说“基本上”,是因为直到今天,深水埗的旧区仍存在板间房与笼屋的居住情况。但当大多数的市民都把毕生的积蓄都押在一间房子的时候,房子的价值竟然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香港有些诗详述了从买房子最初的喜悦,到金融风暴后沦为负资产的失落,最后寄望于“孩子总有一天会在风雨中长大”。钟国强的〈房子〉中有描写:“房子是我的,在银行夸饰的信笺/和地产代理频繁更换的广告之间/我感到房子的实在,就像蜗牛感到壳/敲下去有金属的声音。
我慢慢走着/抬头向前望去,感到金属愈来愈轻/愈来愈轻,慢慢,向着膨胀的天空飘升/房子不是我的,是银行的/我可以在屋里多走几步/好把想不透的事情想得透彻/……”
我上述对房子的勾勒──从三十年代到二千年,当然有嫌粗糙,甚至不是居住问题的主流,比如说木屋、石屋、艇屋、公屋与居屋的环境又如何?但诗始终不同于散文与小说,点到即止,比较偏向于感性。然而,也正因为写得集中与感性,所以容易动人与记忆。从诗歌角度去探讨一个社会问题,我想,还是有他特殊的意义。
然而,当大部分香港人都变成房子的奴隶时,我们是否须要作出反省,也许只有摆脱了买房子或买更大房子的噩梦,我们才可以做一个真正的自由人。
(来源:香港成报 作者:关梦南)